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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8 00:4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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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诗为谁而作】
《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究竟为谁而作?诗人独白的对象究竟是何人?这是许多读者、学者、文学评论者和传记作者相当感兴趣的话题。聂鲁达在他的回忆录裡闪烁其词地说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些诗篇所指涉的女子主要有两位,或许可将她们称作玛莉索尔(Marisol)和玛莉松布拉(Marisombra)。Marisol 是西班牙文mar y sol 的组合,意思是「海洋与太阳」,她是聂鲁达在家乡泰穆科西边的萨维德拉港(Saavedra)度假时结识的女孩,彷彿是自森林蹦出的自然景物,有着薄荷的气味,蕨类般的头髮。他曾在潮湿的沙滩写下两人的名字,作成告示牌的形状,公开却又秘密地向世界宣告他们恋爱了。这段恋情在聂鲁达到圣地牙哥读大学之后还持续一段时间,一九二二到二四年间,聂鲁达写了许多封信给她,并在放假的时候回乡探望她,而她也曾到圣地牙哥和他见面。不过,最后因为地理上的距离、社会地位的差距和女方父母的反对,他们的恋情没能继续。这样的结果让聂鲁达伤痛不已,他久久无法忘怀她深邃的眼睛,乌亮的秀髮,黝黑的皮肤,开朗的笑容,以及她曾经带给他的充满阳光的欢乐和活力。聂鲁达的密友泰德鲍姆(Volodia Teitelboim)在他所写的《聂鲁达:一本亲密的传记》中透露第 3、4、7、8、11、12、14、17、20 首情诗以及〈绝望的歌〉的灵感来源即是聂鲁达称为玛莉索尔的泰瑞莎(Teresa Leon)——在《黑岛的回忆》(Memorial de Isla Negra, 1964)裡,聂鲁达称她为泰露莎(Terusa)。泰德鲍姆说他鲜少读到如此忠诚地怀念旧爱的诗作:「泰露莎,即使在遗忘中也是无法抹灭的。」泰瑞莎在与聂鲁达分手之后,始终珍藏着聂鲁达写给她的那些诉说思念、爱恋与苦楚的情书;二十五年之后,她才与一位小她二十岁的打字机修理技师结婚。聂鲁达第二十首情诗裡的名句或许也正是泰瑞莎的内心写照:「如今我确已不再爱她。但也许我仍爱着她。/爱是这麽短,遗忘是这麽长。」
另一位聂鲁达称为玛莉松布拉的女孩本名为艾儿贝蒂娜(Albertina Rosa Azocar),是聂鲁达在圣地牙哥读大学时的同班同学。Marisombra 是西班牙文 mar y sombra 的组合,意思是「海洋与阴影」。从聂鲁达给她取的名字可知她的个性特质和玛莉索尔是不同的;她内向沉默且带有几分忧鬱的气质。他们一起上法国文学、法文文法和拉丁心理学等课程,下课后聂鲁达时常送她回到她与哥哥所寄宿的住处。由于她和聂鲁达都来自智利南部的省份,因此在九月和十二月学校放假时,他们通常一起搭火车到圣罗森多,然后在各自返家。但是一年之后,艾儿贝蒂娜听从父亲的安排,转学到家乡罗塔(Lota)附近的康塞普西昂(Concepcion)大学就读法文课程,聂鲁达则仍留在圣地牙哥。两地相隔三百哩路,聂鲁达只能拼命写信,用文字抒发心中的苦闷、孤寂和想念。然而,艾儿贝蒂娜往往隔很久才回一封很简短的信,而且时间越隔越久,信件越来越短,到最后甚至全无回音。艾儿贝蒂娜的冷澹和冷漠并未浇息聂鲁达对她热烈的爱,在一九二一到三二年间,聂鲁达总共写了一百一十多封信给她。一九二七年,聂鲁达被任命为驻仰光领事,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让他感到空前未有的孤单和寂寞,对艾儿贝蒂娜的思念也因此更为强烈。他多次写信央求她到仰光与他结婚,却久久等不到她的回信,失望与愤怒的聂鲁达在忍无可忍之下写信要求对方销毁他的信件并退还他的照片。后来有人问艾儿贝蒂娜在献给她的情诗中哪几首是她的最爱,她轻描澹写地不作正面答覆:「最广为流传的是〈沉默〉那首。他写过好几首给我,但我已不记得是哪几首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然而,在聂鲁达所写的几本诗集裡,譬如《霞光之书》,《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和《地上的居住》,艾儿贝蒂娜始终佔据重要的位置。诗人的诗作风格改变了,但不变的是对逝去的爱情难以忘怀,或者是对真心付出却没有回报的爱的煎熬久久无法释怀。透过文字,聂鲁达得以释放长年禁锁在心灵钟瓶裡的精灵,在诗歌裡找到救赎的力量。
聂鲁达在五十岁的时候说第 3、4、6、8、9、10、12、16、19 和 20 首是为玛莉索尔(泰瑞莎)所作;其馀十首(即第 1、2、5、7、11、13、14、15、17、18 首)则是写给玛莉松布拉(艾儿贝蒂娜)的。时间会模煳或溷淆记忆,聂鲁达有时候说「灰色的贝雷帽」是玛莉松布拉的,有时又将它戴在玛莉索尔的头上。或许这两个女孩都曾戴过同样的帽子,也或许这两位青春期的恋人早在诗人心中融合为一体。六十五岁时,聂鲁达还说第十九首情诗其实是献给马莉亚?帕若蒂(Maria Parodi)——他在散发着海洋和忍冬气味的萨维德拉港所结识的另一名女子。聂鲁达曾这样回答一群渴望知道真相的听众:「我曾答应你们为我写的每一首情诗提出说明,但是多年岁月已流逝。并不是我遗忘了任何人,而是你们能从我给你们的名字当中获得什麽?你们能从某道霞光中的一些黑色髮丝中得知什麽?你们能从八月雨水裡的大眼睛得到什麽?我要如何向你们诉说你们所不了解的我的内心世界?让我们坦诚相待,我从未说过一句不诚恳的情话,也无法写出一句不真实的诗句。」诚如聂鲁达所说,情诗为谁而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诗裡所流露出的动人情意。我们应该感谢这些曾经出现在聂鲁达生命中的女人,因为她们不同的个性特质让聂鲁达的爱情体验如此浓烈,如此多姿,也让聂鲁达在日后频频回望这些记忆,并自其中汲取创作养分。
年轻时饱受情伤之苦写出《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的聂鲁达对爱情未曾绝望,因此我们读到了他在三十年后所写的《船长的诗》(Versos del capitan, 1952)和《一百首爱的十四行诗》(Cien sonetos de amor, 1954)。在这些诗裡,爱情告白的对象不同了,写作的风格不同了,面对爱情和生命的态度不同了,但聂鲁达对爱情的浪漫与憧憬依旧年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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