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跟牛一起奔

暗香疏影

　　我在独一无二的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这里到处都是帐篷，帐篷里外都躺满了人。我身边一男一女相拥大睡，依稀记得是昨晚认识的一对澳洲情侣。看看表，六点半，天色已亮，街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但都向一个方向汇集而去。
　　对了，想起来了，我在潘普罗纳。这个西班牙北部边陲小城，今天———7月7日，开始它的奔牛节。1923年，海明威来这儿看了奔牛之后，写出了著名的《太阳照常升起》。我呢？
　　奔，还是不奔，这是个问题。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性命要紧，近几年虽然伤亡事故已经大幅度减少，但在狭窄而湿滑的街道上和数千人一起被12头600公斤的公牛追赶，实在不是闹着玩的。但虽然决定已经下了，我至少要在奔牛开始之前过去走走，亲“脚”踩一踩这条传奇性的街道，也算没白来潘普罗纳一趟！而也许是我踩得太过忘形，也许是宿醉未醒，当我注意到时，街上已经站满了人，而更糟糕的是，刚才我进来的那个入口，已经被两层栅栏牢牢地关上了！既来之，则跑之。本就抱着无可无不可心态的我，这么鼓励自己。但是，腿肚子却有点发起抖来。我看看身边一个煞有介事地做着准备活动的中年男子，大约一米九的个头，挺着个啤酒肚，更夸张的是，居然穿了件红T恤！他比我高比我胖比我老还穿红色的，牛不顶他顶谁啊，看来在他附近应该比较安全。
　　“嘭”！一枚火箭蹿上天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地微微颤抖着，从来没想到几千人跑起来有那么大的动静，要是再加上满天尘土简直能和动物世界里的角马群大迁徙有得一拼。再找那红衣服胖子，早就蹦出20多米开外了。我奔跑着，但在摩肩接踵的人堆里怎么也跑不出速度，我祈祷自己不要摔倒。身边的几千号白汗衫远比不远处的12头牛更危险。跑过那个著名的钟表店的转弯时我回头看了下，几十米外似乎有几团白色褐色和黑色的东西向这边移动。我和人群一起穿过斗牛场的大门，面前宽阔的黄沙地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这里有空间可以躲，而这空间很快被陆续涌入的人群蚕食了。随着咚咚的铜铃声，三头白底褐斑的犍牛跑了起来，人群一阵喧哗，让出一条通道。然后是几头黑色的公牛，头也不回地跟着犍牛跑进了牛圈。斗牛用的公牛身躯比犍牛略短，脖子却粗得多，犄角清一色向前支棱着，不像犍牛的角长得什么样的都有。最后一头公牛跑进牛圈时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相信被这家伙眼光扫到的人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吧。这6头公牛将是当天下午斗牛表演的主角。
　　有人说，任何一个西班牙人的内心深处都活着一个斗牛士，现在我算是感受到了。不过今天到此为止吧，我这个饥肠辘辘的老外，现在只想要一块土司加火腿和一杯咖啡，然后写一张明信片告诉我的朋友：才早上八点，奔牛结束了，而今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据《旅行者》白镜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