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村的童话之河鱼们的夜市

荒原

                               
登录/注册后可看大图

                                                         
                                                           小序
   
    正因为我相信是真的，所以就有了以下一个个如我身临其境般的描述。尽管这些故事发生在一个离我很遥远的村庄里，那一个名唤花村的小地方。花村如它的名字一样美丽而宁静，花村有一条叫花河的河水围绕着流过，花村的人不知道河水流经的远方会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只是一如既往的相信着，自己祖先留下来的家乡才是最美的!他们从来没想过走出自己的村子，他们平静的生活了一代又一代。如你有机会经过那个村庄，一定也会惊讶于在他们脸上表露出来的那份祥和与安逸，那里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那样的不惊不奇的自然，而你却会肯定张大着嘴巴听完他们向你讲述的一个又一个，关于先前的或刚刚发生的那些花村里的故事。
   
    多年以后，当你沉静下来想想，或许你也会象我一样相信；它们都是真的。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地方，又有什么传说中的神奇不可以发生呢?如此，那么这些故事说来，也就不是一个童话。
   
                                                      <<河鱼们的夜市>>
   
    据说会有一个夏晚，
    有一条河，会有一次河鱼们的夜市，
    如你有幸去逛逛，你准会买到你最喜欢的，
    那或许就是你失而复得的欣喜。
   
    -----这不是一个童话的引子，因为我相信它是真的。
   
    花村的这些女人们，自然个个都是有名字的。只是我不认识她们，又或己经太认识她们了，我只是七姑、八婆、三婶、四妹、五姨的叫。
   
    这些女人们最喜欢干的事是：洗衣服。
   
    这有点奇怪：凭我以往的经验，女人其实是最不喜欢洗衣服的，虽然这世上的大部分衣服还是由她们洗干净的。
   
    可花村的女人们就是喜欢洗衣服。她们就象约定了的，在傍晚的某一时分，在没有事先约定的某一时间内，总会不约而同的找出家里几件需要或还不那么需要清洗的衣服，挎着装着衣服的藤篮子就一齐来到了花河边。
   
    她们各自在原先早己划好的河埠头上的一个位置上蹲下来，就噼噼叭叭的用衣锤打着衣服洗开了。
   
    如果你细心观察，会发现这些女人化在洗衣服上的时间并不多；虽然她们总在沉沉暮色中才会将衣服洗好，并在家人大呼小叫的喊吃饭的时候，才会离开。
   
    是的，她们在彼此的谈笑中，化去了太多的时间了。
   
    没有人知道让她们每天说不完的话题，到底谈了些什么；你问她们时，或许她们也早己忘了，有些话是谈过了就谈过了的，就象这条花河的水，流过了就流过了，没有必要追根究底的问它流向了哪里。而有些话是小孩子不能听的，又或男人们不能听的，家里的老人们不能听到的，总之，这是女人们之间的那些话。
   
    这又是一个洗衣服的傍晚。
   
    花河边的傍晚是一天最美的时分，特别是在一个夏天里的傍晚。
   
    金色的夕光，会透过树杈，斑驳的落在河面上，随着河水一起金光灿灿的流转。偶有一阵风会带下几片绯红的夏叶子，飘在河面上......你想啊，这是否会让你想起一面早先女孩们出嫁时当嫁妆用的镜子。是的，就是那种嵌在梳妆台上的装饰有几片叶子的镜子。
   
    可今天与以往真的是有很大的不同：
   
    这次，这些洗衣服的花村女人们，竟没有象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闹腾得象麻雀一样；她们在很安静的洗衣服。貌似很认真的，但谁都会看到，她们只是将一件衣服反复的搓来搓去，轻轻的搓，洗衣锤也被她们扔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好象很怕弄出声响，惊吓到了河里的一些什么。
   
    (咦!这可真是奇怪!?)
   
    嘻嘻，是有点奇怪。不过你如果在前几天，能够凑近她们，听听她们咬着耳根子，神神秘秘说的那些话------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但当时我一点也没害怕。"
   
    "我也是，那些只是鱼啊。"
   
    "可不是，我从来没见过一条笑声象流水一样的鱼。"
   
    "我不是也没见过。"
   
    "大家都有吧，那样的叶子?"
   
    "我也有啊，那些可不是一般的叶子，上面还写着购物卷三个字，听说拿着它就能买到东西呢。"
   
    "呵呵，不知能买什么东西。还从没用一枚叶子买过东西哈。"
   
    "我信是真的，因为如我不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会有一条笑声象流水的鱼，它会不怕人的游到你身边，送你一枚叶子，上面还写着：花河夜市，欢迎您的光临。"
   
    "是啊，背面还写着：花落花飘的时候。"
   
    "真期侍啊，想想就很兴奋。"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
   
    不知你听了以上的话，是否能够明白些什么。但我恳请你一定要为她们保密，有些故事的发生，只在一种秘密的或几个或仅是一个人相信的状态下，它自然而然的发生；有些故事发生的规则和条件不容许你打破，至少在它发生之前。否则，我们也便不会听到这个故事了，因为它就不会发生。
   
    就象花村的这些洗衣服的女人们，一个与河鱼们的约定，彼此不必说到，你自会懂得遵守。
   
    一个凑巧的旁观者也是如此；便如我有幸站在这故事将要发生的边上，却无法走进去，只能在边上偷偷的看着它发生，安静得象此刻花河的流水，期侍着花落花飘的时分......
   
    花村的暮色是越来越沉了，一种酡红象一种酒的颜色，似乎将整个傍晚都灌得醉沉沉的。
   
    就在一切都平静的好似不会发生些什么时，突然在花村的那片树林子里，有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沙沙的掠过。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种清幽花香的颗粒，由远渐近的......一刹间，在花河上空，飘起了漫天的一种细小的草绿色或白色的小花，它们又渐渐的被风带进河水里，随着一个个的水旋打着转，就象是流水里开出的一朵朵花，向着水流经的远处漫延......
   
    那些花村的女人们，在岸上一个个都呆成了一棵树似的。
   
    这时，水声哗哗的，在河埠头分开来一道道通向河底的水道。沿着水道走下去，是一条铺着彩色鹅卵石的小街道，一长溜的各色小摊沿街摆开来，各类穿着亮晶晶衣服的河鱼们，正兴高彩烈的彼此打着招呼，兜售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满街是流水一样的河鱼的笑声......
   
    "欢迎光临。"
   
    "欢迎大家光临。"
   
    "欢迎光临花河村的花街。"
   
    (啊!花河村!?花街!?)
   
    花村的七姑、八婆、三婶、四妹、五姨们，还从来没想到，在她们村边的河里，就是她们天天洗衣服的河中，还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村子，真是干净的村子啊，人走在花河村的这条花街上，最脏的脚踩上去的脚印，也会好象马上就被流水冲刷过一样，一下就看不到脚印了。抬头望望花街的天空，那是真正的花朵的天空，花儿泛着异彩在上空满天的飘着，你能想象那种美好吗?
   
    让人心砰砰直跳的美好啊!
   
    花街上摆摊的河鱼们都很年轻，个个都穿着一件水蓝的校服，各自站在装扮得很时尚的摊位前，兴奋得小脸通通红的，很有礼貌的对着花村的七姑、八婆、三婶、四妹、五姨们打招呼，并不时跑上前来，有点不好意思，又相当自豪的介绍着自个售卖的商品：
   
    "哎哎，这位阿姨!来看看啊，纯手工的呢，漂亮的啊。"
   
    "欢迎光临小店。大婶你如配上这样的头饰，那可真......"
   
    "这位姐姐。你需要一条朝霞色彩的头巾吗?"
   
    ......
   
    这些河鱼们推销起商品，真有让人架不住的热情啊。这些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也的确好，每一件让你看着看着就爱不释手，每一件都让你冲动的想买回去。可遗憾的，每人手上只有一张购物卷；而每张购物卷河鱼说只能买一件商品。
   
    "唉、唉，多几张就好了，只一张呀。我得好好看看，买自己最喜欢的才行。"
   
    所以，花村的七姑、八婆、三婶、四妹、五姨们，每到一处都想买下一件，但往往端祥了好久又很舍不得的放下了。或许每人心中都有一样在这样的清凉夜市里，最想看到买下来的东西吧。
   
    时间就那样不经意的过去了好久，不经意的叫你无法察觉的过去了。
   
   

荒原

终于，七姑在一间卖洗涤品的店里，买到了一块她最想要的香皂。
   
    这块香皂就象七姑还是小姑娘时，那块让她在洗衣服时不小心掉入河里去了的香皂，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啊。这玉白色光光滑滑的香皂，闻起来真似春天里的一朵花的香味，一种淡雅的香。七姑，想起了小时候的某个日子，她赶集回来的爹给她带来的那块香皂时的那天，捧在手上闻着它的心情。自从拥有了那样的一块香皂，七姑她就再也没为自己小时候，年年老穿大姐穿剩下的旧衣服而伤心赌气哭闹过；只要拿着它把旧衣服洗洗，她就会不觉得衣服是旧的了，而是崭新的香喷喷......
   
    终于，八婆在一间首饰店里，买到了她最想要的银戒指。
   
    八婆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一只，与当年让她在洗衣服时不小心滑入河中的一模一样的银戒指。银戒指就象刚洗新的一样，泛着闪闪的银光。八婆有点动情的想起了她死去的老伴，结婚时订情用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祖传的银戒指。从此后，八婆一直幸福得戴着，舍不得摘下来的幸福。直到后来她老伴死了，没儿没女的八婆开始一个人生活，后来连银戒指也不小心掉河水中了，八婆以为她到死也不会再找到那样的一只银戒指了。真没想到，现在在河鱼的夜市里她又找到了......
   
    终于，三婶买到了她最想要的头巾。
   
    河鱼在向她介绍这块头巾的时候说：这可是朝霞彩云的颜色呢，今年最时尚的一款!您戴上它，保管您年轻二十岁。三婶听着一个劲想笑，三婶记得这款头巾，还真在比现在年轻二十岁时戴过，那还是她与老公刚谈恋爱时，老公买给她的，年轻的时候一直戴着它。直到一次她在洗衣服时不小心让它飘到了河中央，被流水带去了远方......
   
    终于，五姨买到了她最想要的那种手绢。
   
    很多花的颜色染成的，那手绢上就象有一片花田，五姨从手绢上又看到了她的童年，还有那个叫花子的小伙伴。那一年，她们曾交换彼此心爱的手绢，约定要将彼此象美丽的手绢一样，永远捏在手里......那次，当一阵风将她的手绢吹落进河里，五姨曾伏着一棵树上怎样伤心过，曾以为她从此再也看不到这样的一方手绢了，就象她与花子的友谊，早己随风而逝......
   
    终于，四妹还是什么都没买。
   
    水草冰淇淋、柳条编的化妆盒、彩色水晶扣的项链、五彩珍珠手镯.......四妹可是什么都想买，可什么都不敢买。她害怕买了一件，就永远也买不到另外的一件了，她宁愿永远持有这样的一张购物卷，在心中永远持有一次购回最好的机会。我不知道，四妹的这种想法是笨还是聪明，但四妹让人看着她总有点笨笨的，可仔细一想，她笨得又总有点聪明的理由，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是啊，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就象这花河里的花街，在花街里摆着夜市的河鱼们，我又该这么说呢。它们在兜卖的不象是一种商品，因为它们不收你的钱，它们白送你购物卷，你可以买到一件只有你自己认为是最好的，或许你的最好就是那样的一张购物卷，这都没关系，只要它们能从你的快乐中交换来你的幸福，河鱼们说：
   
    这就是最大的报酬啊!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天忽然的越来越阴沉起来。岸上开始传来各家喊人回家吃夜饭的喊声，那喊声愈来愈大，渐渐大得象轰隆隆的夏季里特有的闷雷声。最后，天一下全暗了，接着就是一阵雷阵雨，飘泼的哗啦啦直下，夜市里的河鱼们，急匆匆的收拾起摊位，口里叫着：不好了!不好了!雷暴来了!顷刻的一阵黑黑的风挟雨刮过，就什么都不见了......
   
    当天在阵雨后又放睛，天空中现出傍晚中少见的奇异光彩时，花村的七姑、八婆、三婶、四妹、五姨们，发现自己正躲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下，全身湿漉漉的。在夜市里买的东西，刚才在慌慌张张中也早己不见了。不远处的花河，在雨后正哗哗的流淌着，河面上不时还有鱼儿跃起。
   
   
    花村的这些女人们，走在暮归的路上，他们再也没有说起夜市里的河鱼们。
   
    他们知道有些话是不必说起的，更没有相互探问的必要。有时候一件东西你得到了，就永远也不会消失，因为它们不是一件普通的商品。
     它们是你心底里最柔软的一个秘密。

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