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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当效吕留良——传统中国的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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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7 16: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据说,评价一个读书人是不是知识分子,有两个标准。其一,要不止是一个读书多的人,必须是要心灵有独立精神和原创能力。其二,知识分子必须是他所在社会的批评者,也是现有价值的反对者。

第一个标准比较容易实现,不要说教育发达的今天,即使是读书不那么容易的古代,无论西方东方,可称作知识分子的大有人在——虽然这样的人也要百里挑一,可数量也是可观了。

可第二个标准要想达到却是极难。

在西方,也得是在文艺复兴之后,知识分子们才陆陆续续有了那么一点符合。直到了近代,才真正涌现了层出不穷的标准的知识分子。若要是拿来中国按图索骥,就会让人大失所望。古代社会,有着第一个标准的知识分子,如过江之鲫。而要两个标准都符合,却是几乎是不存在的。虽然文人们都想着“载道”,可由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现实环境,从这个群体出现的那一刻起,便和统治者结下了不解之缘,“学得文武艺,贷与帝王家”。即使是春秋战国这个中国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奔走于各国的知识分子们,上至孔孟圣人,下到苏秦张仪,都是想着能够把自己的满腹经纶让某个国君赏识。至于科举制度兴起之后,“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第二个标准就更不能提了。

近代中国,这样的知识分子大批涌现,要归功于西学东渐和商品经济的发展。知识分子可以不用再依附于权贵而独立存在于社会,而社会,也给予了知识分子们亘古未有的广阔空间。但相对中国芸芸众生的读书人,可称作知识分子的仍是凤毛麟角。
原因为何?

根结便在于,文人们有没有骨气。而骨气的存在,并不是空中楼阁。“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文人们不能成为“独立进款的人”,还要依附于其他经济实体,那么,就只是附于肉上的毛,生死存亡都要有肉来决定,绝不可能成为“社会的批评者”“现有价值的反对者”。
因此,金岳霖教授才有那句名言“与其做官,不如开剃头店;与其在部里拍马,不如在水果摊子上唱歌。”

这是需要“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的精神的。而孟子的“大丈夫”标准,这两点最难做到。能够有着锦绣前程而不动心,自食其力,用自己的劳动让自己丰衣足食,同时坚持自己的本分,履行自己的职责。何其难!

中华民国时期中国知识分子的状态,新中国的文人们是想都不敢想了。但那毕竟是既非传统专制社会,又非现代极权社会。如果说,在文字狱盛行的清代,中国有这么一个堪称知识分子的文人,有多少人会相信?

有些人的名字,虽然熟悉得让人都有些听烦了。但要说对这个人的了解,却没有几个人说得出来。说出来的,也幻化的面目全非。

吕留良就是这么一个人。

人们知道他,因为他是清朝雍正年间最大的文字狱的主角,这起文字狱不但牵扯到反清宣传,还有实际的谋反动作,更引起了雍正皇帝以万乘之尊亲自操刀写出奇书《大义觉迷录》为自己辩解,与吕留良辩论。尔后又有吕留良之后人吕四娘刺杀雍正的民间传说。余波所及,影响深远。

但这只是吕留良这个人物的表象,别名光轮,字用晦,又字庄生,号晚村,别号有耻斋老人、耻翁、吕医山人、南阳布衣等,暮年削发为僧,名耐可,字不昧,号何求老人。这个被时人称为“东海夫子”,甚至被提出“明末皇帝该吕子做”的人物,成长于明清交际之时,成熟与满清定鼎之后。在其五十五年的人生当中,经历过战火硝烟,有过彷徨无助,而最后集学者、教育家、商人、医生于一身,傲然独立于万马齐喑的时代。他的影响,遍及康雍乾三朝,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对于满清统治或实际或思想的冲击。他的后代虽然没有真的杀死满清皇帝,但他的传人们却使满清皇帝们不住的心惊肉跳。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吕留良是一个一生坚持做一个“独立进款”的文人,无论是头脑还是肚腹都不归附当权者,是一个在中国古代历史上难得一见的知识分子。

公元一六二九年(明崇祯二年)正月二十一日,一代奇人出生在浙江嘉兴府崇德县,父亲吕元学,母亲杨氏。他是个遗腹子,出生前父亲便已去世。同一年,著名的复社成立,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仍让人感到冥冥中似有安排。

吕的先祖是商人,到曾祖吕相时,财富达到“盛至倾邑”的地步。日后吕留良也干起了出版商的生意,应该是有先祖的遗传的基因。他的本生祖父吕焕,与明淮庄王的女儿南城郡主结婚,成为郡马爷。但并没能够以此光宗耀祖,以科举正途为尊的明代,商人出身的吕家是饱受歧视的。直到吕家有人中了举人,才逐渐改变了家运。吕留良的父亲中举后任过知县,此时的家庭应该是即富且贵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10-7 16: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这样的家庭,吕留良的童年过的平静富足,基础教育也接受的很好。到八岁时,便已经能够独立写作文章。十三岁时,参加了崇德县十几个文人创办的文社——徵书社。那时候的文社门槛较高,不但要会写诗,还要会评选八股文,不是随便可加入的。十四岁时,徵书社选编的时文(八股文)出版,吕留良参与其中。

这样的安静日子,在他十六岁时终于中断。童年少年享受安静学习条件的吕留良,所处的时代却是大变乱的衰世,几乎每一年都有着腥风血雨的震撼性事件发生。到这一年,达到了顶峰——帝国的皇帝崇祯在农民起义军攻破北京城后,自缢而死,明朝覆亡。紧接着,满清入关,大顺军西遁,南明朝廷建立,清军南下。祸乱频仍。

这时候的吕留良展现了传统士人的风骨,毁家纾难,与侄子宣忠(虽是侄子,但比吕大五岁)一起散尽家财参加了太湖起义军,奋起抗清。兵败之后,侄子宣忠遇难,他左股中箭,幸而不死。但一方面伤心侄儿之死,一方面痛悔国家沦亡,乃至“幼素有咯血疾,方亮工之亡,一呕数升,几绝。”

吕留良经过了明末有风骨的士子必经的一条路,尽自己的所能,拼死一搏,为天下兴亡尽自己“必负的责任”。而在未果之后,却有两个选择:或以身殉难,或只能以“遗民”自居,苟且偷生在新生的异族政权之下。幸而不死的他,与和他同年出生的复社的众多知名人士一样,选择了后者。这不能算是懦弱,只可看作是不甘心就此去死,还希望着将来。

一六五三年(清顺治十年),为了免遭仇家迫害,他被迫改名光轮出应科举,只是他终身引以为憾的耻辱。之后,他结识了黄宗羲等人,相互究治为学处世之道,决意摒弃科举之业。

与黄宗羲等人一样,吕留良在残酷的现实中,有了凤凰涅磐般的飞跃。产生了穷治乱之根源、明学术之得失的启蒙思想。他强调指出,坚守民族气节,辨明夷夏之别,乃是“域中第一事”。指出:“孔子何以许管仲不死公子纠而事桓公,甚至美为仁者,是实一部春秋之大义也:君臣之义固重,而更有大于此者,所谓大于此者何耶?以其攘夷救中国于被发左衽也。”、“看‘微管仲’句,一部《春秋》大义,尤有大于君臣之伦,为域中第一事者,故管仲可以不死耳。原是论节义之大小,不是重功名也。”

在吕留良的思想中,辨明夷夏之别虽然是“域中第一事”。但以此引申出君臣尊卑相去仅一间,而不影相去悬绝。认为臣之侍君,在于“谏行言听,膏泽下民”,而不在高官厚禄,对于“只多与十万缗塞破屋子,便称身荷国恩”的人,极为鄙夷。

这与黄宗羲《明夷侍访录》的思想何其相近!但是,吕留良若仅只是在思想上可与当时的启蒙思想家们比肩,尚不能展现他的特别。关键在于,作为思想者,思想如何传播出去?如何产生影响?不能用思想吃饭,那么靠什么安身立命?靠什么安身立命才能继续坚持自己的思想而不为世俗所吞没?

黄宗羲的道路,显然是越走越窄的。为了生存,而又不想出仕,便找了一条这种的道路——依附权门,依靠权贵的提倡,方才能够开馆讲学。这样的现实生活,夏夷之防,民贵之论,都成了镜花水月。他虽然写出了《明夷侍访录》,但却不能传播,思想空困于笼中。

而吕留良则选择了一个无限宽广的道路。身为思想者,身为担负前朝遗民和本朝异议分子双重身份,出仕做官决不可行,康熙十八年,开博学鸿词科,浙江官员推荐,他誓死不从。第二年,郡守欲以隐逸推荐,他干脆吐血满地,剪去青丝作了和尚。依附权门,只是变相讨食,也不可行。他做起了集教师、出版商、医生三位一体的自由职业者。以“天盖楼”为名评选时文编辑成书,发到当时全国大贩书市场之一的南京承恩寺书坊发售,后又感到书坊不可靠,边改成直接自售,派儿子到南京经理售书,还在福建开辟市场。除选评八股文外,还刻印《二程全书》、《朱子遗书》、《仪礼经传通解》、《唐鉴》等书贩卖,每卖一批书便可得四千金的收入。

依靠评选时文和贩书积累起来的名声,他开馆授徒,培养自己思想的接班人。同时,还凭借自己的医学知识开医馆,悬壶济世。行医之余,著《东庄医案》一卷,主张行医要严格辨证。又著《医贯注》,对赵献可、张景岳之医论颇有研究与发挥。

这样,吕留良的生活来源完全靠自食其力,面对着权贵和朝廷,可以挺直自己的腰杆。而通过出书、售书、授徒,又可尽可能的传播自己的思想。作为读书人,更是可以把读书和出仕做官分开。寻找一条读书是为明理而非图富贵和稻粱谋的道路。

至于从商行医,吕留良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他认为从商只是为了谋求读书明理的宽松环境,决不是为了追逐利润。他在给儿子的信中写道:“吾之为此,卖书非求利也。志欲效法郑氏,则其为衣食制度之本不可不先足备,正欲使后世子孙知礼义而不起谋利之心,庶几肯读书为善耳。……与其富足而不通文义,无宁明理能文而饿死沟壑,此吾素志也。”

这样文人,便可称作真正的知识分子了。而在那个年代,吕留良的所作所为,不但为他自己赢得了声誉,他所传播的思想更是引起了当权者的恐慌。康熙时代的“朱三太子案”,雍正时期的曾静谋反案,乾隆时期的齐周华反书案,都与吕留良有着直接关系。满清朝廷全盛时期的三个皇帝都被这个只有一支秃笔的文人所折磨,只能用一次次的残酷屠杀和镇压来消弭他的影响。曾静案发后,吕留良被剖棺戮尸,其子孙或惨死屠刀,或发配宁古塔,后以它事又改发黑龙江。他的门人弟子也大部分屠戮殆尽。到齐周华案审结之后,吕留良彻底成了大清帝国朝野共讨之的“名教罪人”。

在清朝覆灭前夕,吕留良终于重见天日,诗文得到刊布。革命党人兼国学大师的章太炎还特地赶赴东北寻找吕氏后裔。几百年过去了,吕家子孙在寒苦之地仍然秉承着祖先的遗训:“后裔多以塾师、医药、商贩为业。土人称之为‘老吕家’,虽为台隶,求师者必于吕氏。诸犯官遣戍者,必履其庭。故土人不敢轻,其后裔亦未尝自屈也。初,开原、铁岭以外,皆故胡地,无读书识字者。……齐齐哈尔人知书,由吕用晦后裔谪戍者开之。至于今,用夏变夷之功亦著矣”。

一个文人,在专制社会之下,思想谋求独立,而为了这个独立更是力求经济的独立。苍茫大地一片奴才之中,将自己矗立成大写的人字。中国古代有这样知识分子,足可视作骄傲。只不过,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他的民族精神,等同于传统的忠臣烈士,又足可视作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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