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害与自刮疗骨

venividivici

题记：“夏日的果”兄让我写一个《害虫》的文本，之后又给我写了一个评论，令我感激涕零，遂基于夏兄的评论又写了点个人感受。我很喜欢这样的交流，源于对诗歌的热爱，对生命的理解，对人的关怀。我不认为自己写诗歌写得好，但是我用诗歌表达了我的情感、思考，在诗歌的世界里获得了人生的指引与知音。
蓝色：原诗
红色：夏日的果
黑色：心似海蓝蓝

虫害与自刮疗骨
————评论阿布的《虫害》

我吃了
第几个春天？

    苏轼在《蝶恋花》有“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名句，作为反问的语句，如果“第几个春天”带有女性的气息，那么词汇“吃”的暧昧性就昭然若著。这是一切虫害固有的时俗性，然而实际“吃”的真正含义是品尝，或者去理解一个人的意思。因此作为情种，一个虫害的心灵，阿布的“恋爱”对象和性质其实是很宽泛的。如今这么一个“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阿布的出现就如同大旱遇着甘霖，“墙里人”唯恐避之不及。这不能不说是“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让人觉得有些荒唐，“枝上柳绵吹又少”了，却何故又“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的样子。

夏兄的思维是一套系统，里面有很多知识点，看夏兄的评论如沐春风、如饮甘露。
正如夏兄所说的那样，我吃了，第几个春天？是恋爱，也是体味人生，“吃”的对象是抽象的，抽象为春天。春天与花和姑娘有着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作为一只害虫，不吃春天的生机勃勃，不吃春天的花花姑娘，还能吃什么呢？
夏兄的旁征博引，非常有趣，而且往往切中要害，让我十分恨自己读的书太少了。“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多情常常表现为无情，因为情到浓时情转薄，这是一种规律吧。“墙里人”唯恐避之不及，对于墙外行人来说，其实有什么可避的呢？我又不是贼，不会越雷池一步啊。
的确，不必“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的样子，我没想到自己写的这两句，显露出来的真是一副女儿态，我一直错误地以为自己有豪雄本色，呵呵~

秋风，又开始吹了
稻田里金黄的晚霞
似我老去的宿命
不分时节，啃噬着人群的冷
而她已不是我的姑娘了

又有《凤求凰?琴歌》，“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是一个虫害的死性不改，“秋风，又开始吹了”，“稻田里金黄的晚霞”是把激情比兴寄托于意境。“多情却被无情恼”是一个多情者的宿命，清人魏子安有“好梦由来最易醒”，阿布却“不分时节”忙碌地爱着“人群的冷”， 而“她已不是我的姑娘了”就是一只虫害靠着它的时俗性，也依然无法排遣的失落与感叹而已。

我还真是死性不改，我的激情还真是易老，只要秋风一阵，就好比落日残阳，无限伤感、悲壮。饭可以少吃、觉可以少睡，美之不见，思之若狂。我吃了春天，可姑娘们都不是我的，我不占有美的化身，却一定要啃噬人群的冷。唯有知道、感悟人群的冷，才能保持内心的活力，才可以生产、挽救老去的激情。至于失落与感叹，就化成诗篇好了，不能排遣也要努力排遣一下，呵呵

那一丛丛，一丛丛碧蓝的天
插在深黑的土里
那么安静地生长
阳光，总在云层背后
探出多情的手
似我细碎的牙齿，咬动的诗行
在美女蛇的喉咙上
要印一个深深的吻与泪痕
无非是我，深深的爱和恨
吮吸苍茫的雾霭，苍茫的大地
再洞穿一颗夏日的果
把甜和晚风
唱得轻柔
被湖边的野草感染
被夜的蜻蜓捉去

    所以阿布一定会获得报应，此节到“吮吸苍茫的雾霭，苍茫的大地”是现代式的“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的真实写照。作为阿布的标签，“那一丛丛，一丛丛碧蓝的天”，在结构的布局上，文本先巧妙地将“天”人格化，由此首节“吃”的变形为“插在深黑的土里”。这是对黑暗的理解，也是对黑暗的穿越和支撑，“那么安静地生长”的举轻若重，使得最后《农夫和蛇》的故事，在相反的表述中，有了天地良心一样的悲壮。

    你不能再说阿布是滥情的，在爱与恨转化之间，爱与恨不过就是同胞兄弟。爱之深切，便恨之不醒，一个耶稣被钉死了，他便回到了大地的悲怜。所醒者为何物，魏子安的句子“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便道出了这种隐晦。所以阿布会获得一只虫害的待遇，此节后阕写得轻松活泼，是为解脱。

那一丛丛碧蓝的天，插在深黑的土里，那么安静的生长。其实，我想写的是植物，植物的根脉、茎叶。我想象着，那些植物的生长，其实是采了天地之精华，把天与地巧妙地连接在一起。阳光，是苍天的多情手，抚育地上的花花草草，以及水一样的姑娘。深黑的土，使得花草、春天可以厚积薄发、安静生长，进而黑暗只是一种温柔的积累。如果阳光是天之手，那么我作为一只虚拟的害虫，就有了天使心与恶魔牙，我要吃春天、吃春天的植物和姑娘，用我细碎的诗行。部分美女，在我的印象里是毒恶的，因为她可以“一笑倾人国”，所以我必须咬一口，可这一口只不过是我的吻、我的眼泪、我的爱恨而已。我真实的目的，不是咬死美女蛇，而是吸吮大地的苍茫，然后像个害虫那样，蛀进一只苹果里，继续吟诗作赋，被野草感染，再被益虫杀害。


成为一秋的落叶
似我沙沙的脚步，沙沙的爱的骸骨
并告诉长河万古，旷野茫茫
我是害虫！

   由此结尾，延续第二节后面的轻快基调，被阿布所埋葬的自己和骸骨，是阿布终于看到“世界”被假设的罪行。于是，阿布的心灵获得了新生的宣言：“我是虫害！”。一个人不能走进同一条河，一个人也不能死第二次，自刮疗骨，悲壮之余，这意味着不是怜悯的开始。真正的仇恨或许已植入了阿布的睡梦，乃至他所不觉的挖苦和调笑。

呵呵，应该是有恨无仇吧。如果我是害虫，我的人生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呢？其实，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终将成为一秋的落叶，被后来者踩在脚下，沙沙地响。我想象着后来者的脚步，必然与我的步调一致，而沙沙的脚步所经过的是我的爱的骸骨。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害虫，但我要宣布、已经宣布我是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