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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话小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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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24 18:53: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默斋诗话】八题




1、 押  韵


  凡物皆有行迹,否则便无法捉摸了。世上没有无凭无据的东西,就如没有皮就没有毛,没有根就没有树一样。即便是“灵魂”这样不可捉摸的东西,也是针对肉体而言的。空气似乎不可捉摸,也是依附地球而存在。烟源于火,虹成于云,都是一个道理。而“韵”对于诗来说,就象太阳的光芒,琴弦的声音一样,没有光芒,我们看不见太阳,没有声音,琴弦也就失去了应有的功能。没有旋律就不成为歌,没有韵,怎么能叫“诗”呢?

  《古今谈概》里讲过一件事:某个太监奉旨外出公干,当地的官员没有巴结他。他一怒之下便作了一首诗:
  “这次俺来中平州,
   这的县官不理咱,
   有朝一日京城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的仆人连忙大拍马屁说:好诗好诗!这个太监得意地说:“诗倒不敢说好不好,只不过是为了押韵而已!”这是对文理不通的人极大的讽刺。

  虽说有韵的未必都是诗,比如“一个小不点儿,穿个小裤衩儿”,韵是押了,能说它是诗吗?(此事有关诗境诗意,恕本文不作赘述)但诗一定要有韵,这是连那个文盲太监都明白的道理。但看了有些今人所写的“诗”,往往莫名其妙。尤其是自称是诗但毫无韵律的东西,不知是不是汉字改革了,汉语也改革了?只要把散文分成一行一行的写就可以叫“诗”?

  旧体诗用韵极严,尤其到宋元之后,越发不可收拾。如“东”“冬”二字都不能算一个韵,也太难为人了。随着时代的进步,诗韵逐渐放开,也没有人再太过苛求韵脚。但不管新诗旧诗自由诗,韵还是要押的。因为诗是让人读的,没有韵便失去了节奏和诗的韵律美感,这在世界各国的诗界都是一样的。即使是民歌民谣,象“信天游”、“花儿”等,虽是口头文学,但也要上下句或隔句押韵。

  内容要依附形式而存在:两条腿的动物是老虎吗?没有翅膀的是鸟吗?没有韵还叫诗吗?切记:自古评价一首恶劣的诗,最幽默也最刻毒的说法就是:好,很压韵!

  恳请想写诗或自以为是“诗人”的人,最好还是照顾一下读者,哪怕稍微给我们一点韵脚也好,就算是作作好事,可怜一下我们这些苦巴巴的读者吧!




2、用 典


  “典”即是典故。
  中国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发生过许多事情,偏偏历史又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以古喻今,借过去有记载的实事或古文成句,来暗喻或抒发今天所发生的事实或感慨,这就是用典。

  凡善于用典的人读书肯定多,用典得当也会使文章生色不少。但是切忌用典生冷强硬,更不能为了卖弄才学而堆砌编造,使人茫然不知所言。《随园诗话》中记载了一件事,说是有个太守作了一首怀古诗,八句话用了七个典故,且个个生冷艰涩,至今不知作者要说什么。看来古人已有这个毛病,且有人发现并指了出来,如果我们今天继续犯这样的错误,未免有些可笑吧?

  名人名句如“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世人皆知。这里每句用了一个典故:“穷寇莫追”乃古兵法之言;“学霸王”用的是楚汉故事。两句用典流畅自然,一看就懂,浑然天成,堪称用典之范了。

  自古诗贵含蓄,用典便是一种含蓄的表达方式。但用典最好用大家都知道的典故,读起来不费力气,因为诗人写诗就是为了让人看并且看得懂的。如果是为了让人看不懂,那你写它干什么?你要是不写。别人不是更不懂吗?



 
3、注  解


  写诗自作注解不知是什么意思。是用典太精深了,怕人看不懂?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博学,用以教化众生?

  大凡诗写出来都是为了给人看,让人读的吧?(写给自己的除外),如果大家都读不通,看不懂,要靠作者加注才能明了,这样的诗还有人看吗?看一看历代名家名篇,有哪个是靠自加注解而流传百世的?比如唐诗必称之李杜元白四大家,谁见过他们给自己的诗狂加注解?

  诗人博学多才,用一些典故是正常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文采嘛!但首先应该让人看懂。正象鲁迅先生所言:千万不要生造一些除了自己谁都不懂的字或词。写上一堆莫名其妙的字,让读者猜是什么意思,就好比让人隔靴猜哪个脚趾动。这不是作文,这是戏弄人。
  更可恶的是拿读者当傻瓜。比如写一首诗中间有“泰山”二字,便自注:泰山,中国华北的一座山。作者知不知道,你在戏弄读者的同时把自己也戏弄了?如果作者真的想卖弄学问,为什么不继续给中国、华北加注解呢?大可一直注下去:中国,世界之一国;世界,地球别称;地球,宇宙之一星;宇宙……一直注到自己都注不下去为止。喜剧界有一句名言:如果你逗不笑观众,那就是演员太可笑了。这可不可以供我们的作者参考一下:如果你的诗文读者读不通,那就是你自己不通了。

  汉学中有“训诂学”,专门注释古书中的文辞含义,诗词界也有专门为别人的诗作注解的人。但是以自注诗词为业且流传于世的似乎还没见到过。您见过吗?





4、格 律


  如果把诗词当作一种文字游戏,那么格律就是一种游戏规则。
  如果把诗词创作当成一种写作行为,那么格律就是一种行为规范。

  格律既不是凭空而来的,也不是什么人强行制订的,它能存在这么多年,肯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在格律出现之前,人们写诗是相对随意的,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人们发现众多佳作中存在着声韵结构的一定规律,如用韵,平仄,粘连,对仗等。为了大家都能把诗歌写好,于是有心人就把这些规律总结归纳起来,慢慢就形成了格律。

  符合格律的不一定就是诗,但格律确实可以使一首诗增色增辉。
  当格律发展到极致时,它就成了妨碍诗歌发展的枷锁,它为大多数人所摈弃也是历史的必然。但是我们必须承认和肯定格律对中国诗歌发展的贡献。今天我们谈格律,不是为了复古,而是希望能够从中吸取一些对我们今天新诗写作有益的养分,比如它的平仄声调的规律,完全可以借鉴过来,为新诗所用。

  没有继承就没有发展,不能欣赏格律诗也就无法学习其中的优势。要欣赏格律诗就要学习一点格律常识,兼收并蓄对写作没有坏处,兴趣来时也可以格它几句。不过切记:想玩这个游戏就得遵守这个游戏的规则,改变了规则,那就是另外一个游戏了。




5、 平  仄


  四声是汉语独有的特点。平上去入,抑扬顿挫,使汉语成为世界上最复杂也最美的语言。

  有了四声才有了平仄,平仄并非文人墨客的专属,原本来自生活。中国人平时说话就习惯注意声调的协调,经过一些有心人总结这些规律并加以规范,才有了后来的“平仄”观念,平仄是汉语言的音律特征。

  这种特征在诗词格律中被发展到极致,以至后来成为妨碍更多人参与诗歌创作欣赏的障碍,因此被现代人所诟病。

  但是摈弃了旧诗格律之后,我们仍然无法回避平仄的问题。平仄不是为了写,而是为了读和听。无论散文还是韵文,无论朗读还是默读,都需要音韵美,需要声调的和谐。我们会很自觉的回避写一些非常拗口的句子,尤其是连续用上声(现代汉语的3声)来造句,因为谁都知道它读起来别扭,听起来麻烦。所谓“美文”,不仅文字美,声律也要美。

  音乐因为音调高低起伏而形成优美的旋律,如果一直是一个音高坚持到底,那是歌吗?
  腰师窝闷一只雍一歌声叼说花,那是众过韧硕话骂?水可以撵桶者葛举子?

  “现代诗”可以不要格律,可以不要压韵,但是不能不讲平仄,一句话中平声仄声有规律的交替出现才是正常的、符合汉语言的规律的,不信可以试着写几个全平或全仄的句子,特别是全是上声(3声)的句子,念一下是什么滋味。

  别把平仄只看成是写作的束缚,要把平仄当成写作的工具。
  平仄协调会使你的文章更美。
  



6、含  蓄


  诗贵含蓄。
  含蓄的最高境界是“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含蓄是一种表达的技巧。诗人想说的事情不直接说出来,而是通过委婉的寄托、借代把自己的真实感情传达给读者。所谓“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就是这个意思。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徐志摩语)
  不说想念,不说依恋,但那种依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跃然纸上了。

  诗不同于标语口号,标语口号越直接越好。但把标语口号分成行写,再稍加韵脚,却无论如何也不是诗。

  凡事皆有度。含蓄不是隐晦,隐晦是对含蓄的曲解误读。隐晦以为把诗人的真实意图隐藏得越深越好,结果搞得谁都看不懂了,那不是又白写了吗?





7、蕴  籍


  蕴籍本是国画术语,“国画三品”中的一品,借来用一下。
  从字面看:蕴是蕴藏,籍是凭借、依靠。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就是“用什么蕴藏你的意图”的意思。

  国画家画一幅画之前,首先就要考虑:我要画个什么东西才能表达我的思想?换言之:我的思想要通过什么景、物来表达?我的意图要蕴籍于何物?
  诗的载体是文字,靠文字摹景、状物、抒情,也存在一个蕴籍的问题:诗人的情感意图靠描述什么东西来传递?

  蕴籍是一种技巧,放到诗歌里来应该属于“含蓄”的范畴:寓情于物,借景抒情。如荀子言: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既然是技巧,蕴籍自然就有高下之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托情于蜗牛,不会有千里马的抱负;寄意于癞蛤蟆者,决不会怀大鹏之志。

  蕴籍,也许你已经用了很多年,只是没有察觉。如果有意识的在写作中重视到它的意义,含蓄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说不定文字功力还会增加呢!




8、精  炼



  诗是情感的浓缩,诗是语言的精华。
  如果情感是一片花海,诗就是花蜜。
  如果语言是一堆矿石,诗就是黄金。


  诗和散文以及其他韵文的明显不同之处在于:诗绝对禁止“灌水”。
  写诗要求惜墨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的决不用一句去说,能用一句话表达的决不敷衍成一篇。所谓“言简意赅”才是诗家所求。


  欧阳修主编宋史时,有一次与同僚聚会,看到街上一匹马受惊狂奔,踩死了一只狗。欧阳修请大家各自用最少的文字记述此事,结果每个人写出来的文字长短不一,最少的也有十几个字。欧阳修笑着说:如果按照各位的写法去写历史,恐怕一千卷也写不完呢。众人请教应如何落笔?欧阳修写了六个字:
  “逸马毙犬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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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4 18:55: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十 四 诗 品

                      唐·司空图


  1.雄浑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
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
  2.冲淡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
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3.纤穠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
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4.沉著
  绿杉野屋,落日气清。脱巾独步,时闻鸟声。鸿雁不来,之子远行。
所思不远,若为平生。海风碧云,夜渚月明。如有佳语,大河前横。
  5.高古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月出东斗,好风相从。
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虚伫神素,脱然畦封。黄唐在独,落落玄宗。
  6.典雅
  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7.洗炼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缁磷。空潭泻春,古镜照神。
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8.劲健
  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饮真茹强,蓄素守中。
喻彼行健,是谓存雄。天地与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实,御之以终。
  9.绮丽
  神存富贵,始轻黄金。浓尽必枯,淡者屡深。雾余水畔,红杏在林。
月明华屋,画桥碧阴。金尊酒满,伴客弹琴。取之自足,良殚美襟。
  10.自然
  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
真与不夺,强得易贫。幽人空山,过雨采蘋。薄言情悟,悠悠天钧。
  11.含蓄
  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
如满绿酒,花时反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
  12.豪放
  观花匪禁,吞吐大荒。由道反气,虚得以狂。天风浪浪,海山苍苍。
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前招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鳌,濯足扶桑。
  13.精神
  欲返不尽,相期与来。明漪绝底,奇花初胎。青春鹦鹉,杨柳楼台。
碧山人来,清酒深杯。生气远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
  14.缜密
  是有真迹,如不可知。清露未晞。要路愈远,幽行为迟。语不欲犯,
思不欲痴。犹春于绿,明月雪时。
  15.疏野
  惟性所宅,真取不羁。控物自富,与率为期。筑室松下,脱帽看诗。
但知旦暮,不辨何时。倘然适意,岂必有为。若其天放,如是得之。
  16.清奇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满竹,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BD寻幽。
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17.委曲
  登彼太行,翠绕羊肠。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力之于时,声之于羌。
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洑,鹏风翱翔。道不自器,与之圆方。
  18.实境
  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清涧之曲,碧松之阴。
一客荷樵,一客听琴。情性所至,妙不自寻。遇之自天,泠然希音。
  19.悲慨
  大风卷水,林木为摧。适苦欲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
大道日丧,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20.形容
  绝伫灵素,少回清真。如觅水影,如写阳春。风云变态,花草精神。
海之波澜,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尘。离形得似,庶几斯人。
  21.超诣
  匪神之灵,匪几之微。如将白云,清风与归。远引若至,临之已非。
少有道契,终与俗违。乱山乔木,碧苔芳晖。诵之思之,其声愈希。
  22.飘逸
  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缑山之鹤,华顶之云。高人画中,令色氤氲。
御风蓬叶,泛彼无垠。如不可执,如将有闻。识者已领,期之愈分。
  23.旷达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尊酒,日往烟萝。
花覆茅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藜行歌。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24.流动
  若纳水輨,如转丸珠。夫岂可道,假体如愚。荒荒坤轴,悠悠天枢。
载要其端,载同其符。超超神明,返返冥无。来往千载,是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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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4 18:57:51 | 显示全部楼层
诗  品

                      梁·锺嵘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行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
万有,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於
诗。昔《南风》之词,《卿云》之颂,厥义夐矣。夏歌曰:“陶乎予
心。”谣曰:“名予曰正则。”虽诗体未全,然是五言之滥觞也。逮
汉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诗眇邈,人世难详,推其文体,固是炎
汉之制,非衰周之倡也。自王、扬、枚、马之徒,词赋竞爽,而吟咏
靡闻。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诗人之
风,顿已缺丧。东京二百载中,惟有班固《咏史》,质木无文。降及
建安,曹公父子笃好斯文,平原兄弟郁为文栋,刘桢、王粲为其羽翼。
次有攀龙托凤,自致於属车者,盖将百计。彬彬之盛,大备於时矣。
尔後陵迟衰微,迄於有晋。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
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永嘉时,贵黄、老,
稍尚虚谈。於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传,
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
先是郭景纯用俊上之才,变创其体。刘越石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
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逮义熙中,谢益寿斐然继作。元嘉中,有谢
灵运,才高词盛,富艳难踪,固已含跨刘、郭,陵轹潘、左。故知陈
思为建安之杰,公幹、仲宣为辅。陆机为太康之英,安仁、景阳为辅。
谢客为元嘉之雄,颜延年为辅。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词之命世也。夫
四言,文约意广,取效《风》、《骚》,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
故世罕習焉。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於流俗。
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
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馀,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
事,寓言写物,赋也。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幹之以风力,润之以丹
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患在意
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
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
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嘉会寄诗以亲,离群讬诗以怨。至於
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或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
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蛾
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
何以骋其情?故曰:“《诗》可以群,可以怨。”使穷贱易安,幽居
靡闷,莫尚於诗矣。故词人作者,罔不爱好。今之士俗,斯风炽矣。
才能胜衣,甫就小学,必甘心而驰骛焉。於是庸音杂体,人各为容。
至使膏腴子弟,耻文不逮,终朝点缀,分夜呻吟。独观谓为警策,众
睹终沦平钝。次有轻薄之徒,笑曹、刘为古拙,谓鲍照羲皇上人,谢
朓今古独步。而师鲍照终不及“日中市朝满”,学谢朓劣得“黄鸟度
青枝”。徒自弃於高明,无涉於文流矣。观王公缙绅之士,每博论之
馀,何尝不以诗为口实。随其嗜欲,商搉不同,淄、渑并泛,朱紫相
夺,喧议竞起,准的无依。近彭城刘士章,俊赏之士,疾其淆乱,欲
为当世诗品,口陈标榜。其文未遂感而作焉。昔九品论人,《七略》
裁士,校以贵实,诚多未值。至若诗之为技,较尔可知。以类推之,
殆均博弈。方今皇帝,资生知之上才,体沈郁之幽思,文丽日月,赏
究天人。昔在贵游,已为称首。况八纮既奄风靡云蒸,抱玉者联肩,
握珠者踵武。以瞰汉、魏而不顾,吞晋、宋於胸中。谅非农歌辕议,
敢致流别。嵘之今录,庶周旋於闾里,均之於谈笑耳。

  一品之中,略以世代为先後,不以优劣为诠次。又其人既往,其
文克定。今所寓言,不录存者。夫属词比事,乃为通谈。若乃经国文
符,应资博古,撰德驳奏。宜穷往烈。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於用事?
“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
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
补假,皆由直寻。颜延、谢庄,尤为繁密,於时化之。故大明、泰始
中,文章殆同书抄近任昉、王元长等,词不贵奇,竞须新事,尔来作
者,浸以成俗。遂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拘挛补衲,蠹文已甚。但
自然英旨,罕值其人。词既失高,则宜加事义。虽谢天才,且表学问,
亦一理乎!陆机《文赋》通而无贬;李充《翰林》,疏而不切;王微
《鸿宝》,密而无裁;颜延论文,精而难晓;挚虞《文志》详而博赡,
颇曰知言:观斯数家,皆就谈文体,而不显优劣。至於谢客集诗,逢
诗辄取;张骘《文士》,逢文即书:诸英志录,并义在文,曾无品第。
嵘今所录,止乎五言。虽然,网罗今古,词文殆集。轻欲辨彰清浊,
掎摭病利,凡百二十人。预此宗流者,便称才子。至斯三品升降,差
非定制,方申变裁,请寄知者尔。

  昔曹、刘殆文章之圣,陆、谢为体贰之才,锐精研思,千百年中,
而不闻宫商之辨,四声之论。或谓前达偶然不见,岂其然乎?尝试言
之,古曰诗颂,皆被之金竹,故非调五音,无以谐会。若“置酒高堂
上”、“明月照高楼”,为韵之首。故三祖之词,文或不工,而韵入
歌唱,此重音韵之义也,与世之言宫商异矣。今既不被管纟玄,亦何
取於声律邪?齐有王元长者,尝谓余云:“宫商与二仪俱生,自古词
人不知之。唯颜宪子乃云‘律吕音调’,而其实大谬。唯见范晔、谢
庄颇识之耳。尝欲进《知音论》,未就。”王元长创其首谢、沈约扬
其波。三贤或贵公子孙,幼有文辩,於是士流景慕,务为精密。襞积
细微,专相凌架。故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余谓文制本须讽读,不
可蹇碍,但令清浊通流,口吻调利,斯为足矣。至平上去入,则余病
未能;蜂腰、鹤膝,闾里已具。陈思赠弟,仲宣《七哀》,公幹思友,
阮籍《咏怀》,子卿“双凫”,叔夜“双鸾”,茂先寒夕,平叔衣单,
安仁倦暑,景阳苦雨,灵运《郲中》,士衡《拟古》,越石感乱,景
纯咏仙,王微风月,谢客山泉,叔源离宴,鲍照戍边,太冲《咏史》,
颜延入洛,陶公咏贫之制,惠连《捣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
所以谓篇章之珠泽,文彩之邓林。

   
   ◎卷上
 
  ◇古诗
  其体源出於《国风》。陆机所拟十四首,文温以丽,意悲而远,
惊心动魄,可谓几乎一字千金!其外“去者日以疏”四十五首,虽多
哀怨,颇为总杂。旧疑是建安中曹氾王所制。“客从远方来”、“橘
柚垂华实”,亦为惊绝矣!人代冥灭,而清音独远,悲夫!

  ◇汉都尉李陵
  其源出於《楚辞》。文多凄怆,怨者之流。陵,名家子,有殊才,
生命不谐,声颓身丧。使陵不遭辛苦,其文亦何能至此!

  ◇汉婕妤班姬
  其源出於李陵。《团扇》短章,词旨清捷,怨深文绮,得匹妇之
致。侏儒一节,可以知其工矣!

  ◇魏陈思王植
  其源出於《国风》。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
粲溢今古,卓尔不群。嗟乎!陈思之於文章也,譬人伦之有周、孔,
鳞羽之有龙凤,音乐之有琴笙,女工之有黼黻。俾尔怀铅吮墨者,抱
篇章而景慕,映馀晖以自烛。故孔氏之门如用诗,则公幹升堂,思王
入室,景阳、潘、陆,自可坐於廊庑之间矣。

  ◇魏文学刘桢
  其源出於《古诗》。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
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然自陈思已下,桢称独步。

  ◇魏侍中王粲
  其源出於李陵。发愀怆之词,文秀而质羸。在曹、刘间,别构一
体。方陈思不足,比魏文有馀。

  ◇晋步兵阮籍
  其源出於《小雅》。无雕虫之功。而《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
  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会於《风》、
《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远大,颇多感慨之词。厥旨渊放,归趣
难求。颜延年注解,怯言其志。

  ◇晋平原相陆机
  其源出於陈思。才高词赡,举体华美。气少於公幹,文劣於仲宣。
尚规矩,不贵绮错,有伤直致之奇。然其咀嚼英华,厌饫膏泽,文章
之渊泉也。张公叹其大才,信矣!


  ◇晋黄门郎潘岳
  其源出於仲宣。《翰林》叹其翩翩然如翔禽之有羽毛,衣服之有
绡縠,犹浅於陆机。谢混云:“潘诗烂若舒锦,无处不佳,陆文如披
沙简金,往往见宝。”嵘谓益寿轻华,故以潘为胜;《翰林》笃论,
故叹陆为深。余常言陆才如海,潘才如江。

  ◇晋黄门郎张协
  其源出於王粲。文体华净,少病累。又巧构形似之言,雄於潘岳,
靡於太仲。风流调达,实旷代之高手。调采葱菁,音韵铿锵,使人味
之亹亹不倦。
  ◇晋记室左思
  其源出於公幹。文典以怨,颇为精切,得讽谕之致。虽野於陆机,
而深於潘岳。谢康乐尝言:“左太冲诗,潘安仁诗,古今难比。”

  ◇宋临川太守谢灵运
  其源出於陈思,杂有景阳之体。故尚巧似,而逸荡过之,颇以繁
芜为累。嵘谓若人兴多才高,寓目辄书,内无乏思,外无遗物,其繁
富宜哉!然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会。譬犹青松之
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未足贬其高洁也。初,钱塘杜明师夜梦东南
有人来入其馆,是夕,即灵运生於会稽。旬日,而谢玄亡。其家以子
孙难得,送灵运於杜治养之。十五方还都,故名“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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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4 18:58:3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中
 
  ◇汉上计秦嘉 嘉妻徐淑
  夫妻事既可伤,文亦凄怨。为五言者,不过数家,而妇人居二。
徐淑叙别之作,亚於《团扇》矣。

  ◇魏文帝
  其源出於李陵,颇有仲宣之体。则所计百许篇,率皆鄙质如偶语。
惟“西北有浮云”十馀首,殊美赡可玩,始见其工矣。不然,何以钅
全衡群彦,对扬厥弟者邪?

  ◇晋中散嵇康
  颇似魏文。过为峻切,讦直露才,伤渊雅之致。然讬喻清远,良
有鉴裁,亦未失高流矣。

  ◇晋司空张华
  其源出於王粲。其体华艳,兴讬不奇,巧用文字,务为妍冶。虽
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犹恨其兒女情多,风云气少。谢康乐云:
“张公虽复千篇,犹一体耳。”今置之中品疑弱,处之下科恨少,在
季、孟之间矣。

  ◇魏尚书何晏 晋冯翊守孙楚 晋著作王赞 晋司徒掾张翰 晋中书
令潘尼平叔鸿鹄之篇,风规见矣。子荆零雨之外,正长朔风之後,虽
有累札,良亦无闻。季鹰黄华之唱,正叔绿之章,虽不具美,而文彩
高丽,并得虬龙片甲,凤凰一毛。事同驳圣,宜居中品。

  ◇魏侍中应璩
  祖袭魏文。善为古语,指事殷勤,雅意深笃,得诗人激刺之旨。
至於“济济今日所”,华靡可讽味焉。

  ◇晋清河守陆云 晋侍中石崇 晋襄城太守曹摅 晋朗陵公何劭
  清河之方平原,殆如陈思之匹白马。於其哲昆,故称二陆。季伦、
颜远,并有英篇。笃而论之,朗陵为最。

  ◇晋太尉刘琨 晋中郎卢谌
  其源出於王粲。善为凄戾之词,自有清拔之气。琨既体良才,又
罹厄运,故善叙丧乱,多感恨之词。中郎仰之,微不逮者矣。

  ◇晋弘农太守郭璞
  宪章潘岳,文体相辉,彪炳可玩。始变永嘉平淡之体,故称中兴
第一。《翰林》以为诗首。但《游仙》之作,词多慷慨,乖远玄宗。
而云:“柰何虎豹姿。”又云:“戢翼栖榛梗。”乃是坎壈咏怀,非
列仙之趣也。

  ◇晋吏部郎袁宏
  彦伯《咏史》,虽文体未遒,而鲜明紧健,去凡俗远矣。

  ◇晋处士郭泰机 晋常侍顾恺之 宋谢世基 宋参军顾迈 宋参军戴
凯泰机寒女之制,孤怨宜恨。长康能以二韵答四首之美。世基横海,
顾迈鸿飞。戴凯人实贫羸,而才章富健。观此五子,文虽不多,气调
警拔,吾许其进,则鲍照、江淹未足逮止。越居中品,佥曰宜哉。

  ◇宋徵士陶潜
  其源出於应璩,又协左思风力。文体省净,殆无长语。笃意真古,
辞兴婉惬。每观其文,想其人德。世叹其质直。至如“懽言醉春酒”、
“日暮天无云”,风华清靡,岂直为田家语邪?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也。

  ◇宋光禄大夫颜延之
  其源出於陆机。尚巧似。体裁绮密,情喻渊深,动无虚散,一句
一字,皆致意焉。又喜用古事,弥见拘束,虽乖秀逸,是经纶文雅才。
雅才减若人,则蹈於困踬矣。汤惠休曰:“谢诗如芙蓉出水,颜如错
彩镂金。”颜终身病之。

  ◇宋豫章太守谢瞻 宋仆射谢混 宋太尉袁淑 宋徵君王微 宋征虏
将军王僧达
  其源出於张华。才力苦弱,故务其清浅,殊得风流媚趣。课其实
录,则豫章仆射,宜分庭抗礼。徵君、太尉,可讬乘後车。征虏卓卓,
殆欲度骅骝前。

  ◇宋法曹参军谢惠连
  小谢才思富捷,恨其兰玉夙凋,故长辔未骋。《秋怀》、《捣衣》
之作,虽复灵运锐思,亦何以加焉。又工为绮丽歌谣,风人第一。
《谢氏家录》云:“康乐每对惠连,辄得佳语。後在永嘉西堂,霞诗
竟日不就。寤寐间忽见惠连,即成‘池塘生春草’。故尝云:‘此语
有神助,非吾语也。’”

  ◇宋参军鲍照
  其源出於二张,善制形状写物之词,得景阳之諔诡,含茂先之靡
嫚。骨节强於谢混,驱迈疾於颜延。总四家而擅美,跨两代而孤出。
嗟其才秀人微,故取湮当代。然贵尚巧似,不避危仄,颇伤清雅之调。
故言险俗者,多以附照。

  ◇齐吏部谢朓
  其源出於谢混,微伤细密,颇在不伦。一章之中,自有玉石,然
奇章秀句,往往警遒,足使叔源失步,明远变色。善自发诗端,而末
篇多踬,此意锐而才弱也,至为後进士子之所嗟慕。朓极与余论诗,
感激顿挫过其文。

  ◇齐光禄江淹
  文通诗体总杂,善於摹拟,筋力於王微,成就於谢朓。初,淹罢
宣城郡,遂宿冶亭,梦一美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我有笔在卿
处多年矣,可以见还。”淹探怀中,得五色笔以授之。尔後为诗,不
复成语,故世传江淹才尽。

  ◇梁卫将军范云 梁中书郎邱迟
  范诗清便宛转,如流风回雪。邱诗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故当
浅於江淹,而秀於任昉。

  ◇梁太常任昉
  彦昇少年为诗不工,故世称沈诗任笔,昉深恨之。晚节爱好既笃,
文亦遒变。善铨事理,拓体渊雅,得国士之风,故擢居中品。但昉既
博物,动辄用事,所以诗不得奇。少年士子,效其如此,弊矣。

  ◇梁左光禄沈约
  观休文众制,五言最优。详其文体,察其馀论,固知宪章鲍明远
也。所以不闲於经纶,而长於清怨。永明相王爱文,王元长等皆宗附
之。约於时谢朓未遒,江淹才尽,范云名级故微,故约称独步。虽文
不至其工丽,亦一时之选也。见重闾里,诵咏成音。嵘谓约所著既多,
今翦除淫杂,收其精要,允为中品之第矣。故当词密於范,意浅於江
也。

   
   ◎卷下
 
  ◇汉令史班固 汉孝廉郦炎 汉上计赵壹
  孟坚才流,而老於掌故。观其《咏史》,有感叹之词。文胜讬咏
灵芝,怀寄不浅。元叔散愤兰蕙,指斥囊钱。苦言切句,良亦勤矣。
斯人也,而有斯困,悲夫!

  ◇魏武帝魏明帝
  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叡不如丕,亦称三祖。

  ◇魏白马王彪 魏文学徐幹
  白马与陈思答赠,伟长与公幹往复,虽曰“以莛叩钟”,亦能闲
雅矣。

  ◇魏仓曹属阮瑀 晋顿邱太守欧阳建 晋文学应璩 晋中书令嵇含
晋河南太守阮偘 晋侍中嵇绍 晋黄门枣据
   元瑜、坚石七君诗,并平典,不失古体。大检似,而二嵇微优矣。

  ◇晋中书张载 晋司隶傅玄 晋太仆傅咸 晋侍中缪袭 晋散骑常侍
夏侯湛
  孟阳诗,乃远惭厥弟,而近超两傅。长、虞父子,繁富可嘉。孝
冲虽曰後进,见重安仁。熙伯《挽歌》,唯以造哀尔。

  ◇晋骠骑王济 晋征南将军杜预 晋廷尉孙绰 晋徵士许询
  永嘉以来,清虚在俗。王武子辈诗,贵道家之言。爰洎江表,玄
风尚备。真长、仲祖、桓、庾诸公犹相袭。世称孙、许,弥善恬淡之
词。

  ◇晋徵士戴逵 晋东阳太守殷仲文
  安道诗虽嫩弱,有清上之句,裁长补短,袁彦伯之亚乎?逵子颙,
亦有一时之誉。晋、宋之际,殆无诗乎!义熙中,以谢益寿、殷仲文
为华绮之冠,殷不竞矣。

   ◇宋尚书令傅亮
  季友文,余常忽而不察。今沈特进撰诗,载其数首,亦复平美。

   ◇宋记室何长瑜 羊曜璠 宋詹事范晔
  才难,信矣!以康乐与羊、何若此,而□令辞,殆不足奇。乃不
称其才,亦为鲜举矣。

   ◇宋孝武帝 宋南平王铄 宋建平王宏
  孝武诗,雕文织綵,过为精密,为二藩希慕,见称轻巧矣。

   ◇宋光禄谢庄
   希逸诗,气候清雅,不逮於范、袁。然兴属閒长,良无鄙促也。

   ◇宋御史苏宝生 宋中书令史陵修之 宋典祠令任昙绪 宋越骑戴兴
  苏、陵、任、戴,并著篇章,亦为搢绅之所嗟咏。人非文才是愈,
甚可嘉焉。

   ◇宋监典事区惠恭
  惠恭本胡人,为颜师伯幹。颜为诗笔,辄偷定之。後造《独乐
赋》,语侵给主,被斥。及大将军修北第,差充作长。时谢惠连兼记
室参军,惠恭时往共安陵嘲调。末作《双枕诗》以示谢。谢曰:“君
诚能,恐人未重。且可以为谢法曹造。”遗大将军。见之赏叹,以锦
二端赐谢。谢辞曰:“此诗,公作长所制,请以锦赐之。”

  ◇齐惠休上人 齐道猷上人 齐释宝月
  惠休淫靡,情过其才。世遂匹之鲍照,恐商、周矣。羊曜璠云:
“是颜公忌照之文,故立休、鲍之论。”庾、帛二胡,亦有清句。
《行路难》是东阳柴廓所造。宝月尝憩其家,会廓亡,因窃而有之。
廓子赉手本出都,欲讼此事,乃厚赂止之。

  ◇齐高帝 齐征北将军张永 齐太尉王文宪
  齐高帝诗,词藻意深,无所云少。张景云虽谢文体,颇有古意。
至如王师文宪,既经国图远,或忽是雕虫。

  ◇齐黄门谢超宗 齐浔阳太守丘灵鞠 齐给事中郎刘祥 齐司徒长
史檀超齐正
  员郎锺宪齐

  ◇诸暨令颜则 齐秀才顾则心
  檀氾谢七君,并祖袭颜延,欣欣不倦,得士大夫之雅致乎!余从
祖正员尝云:“大明、泰始中,鲍、休美文,殊已动俗,惟此诸人,
傅颜氾陆体。用固执不移,颜诸暨最荷家声。”

  ◇齐参军毛伯成 齐朝请吴迈远 齐朝请许瑶之
  伯成文不全佳,亦多惆怅。吴善於风人答赠。许长於短句咏物。
汤休谓远云:“我诗可为汝诗父。”以访谢光禄,云:“不然尔,汤
可为庶兄。”

  ◇齐鲍令晖 齐韩兰英
  令晖歌诗,往往断绝清巧,拟古尤胜,唯百原淫矣。照尝答孝武
云:“臣妹才自亚於左芬,臣才不及太冲尔。”兰英绮密,甚有名篇。
又善谈笑,齐武谓韩云:“借使二媛生於上叶,则玉阶之赋,纨素之
辞,未讵多也。”

  ◇齐司徒长史张融 齐詹事孔稚珪
  思光纡缓诞放,纵有乖文体,然亦捷疾丰饶,差不局促。德璋生
於封溪,而文为雕饰,青於蓝矣。

  ◇齐宁朔将军王融 齐中庶子刘绘
  元长、士章,并有盛才。词美英净,至於五言之作,几乎尺有所
短。譬应变将略,非武侯所长,未足以贬卧龙。

  ◇齐仆射江祏
   诗猗猗清润,弟祀明靡可怀。

  ◇齐记室王巾 齐绥远太守卞彬 齐端溪令卞录
  王巾、二卞诗,并爱奇崭绝。慕袁彦伯之风。虽不宏绰,而文体
剿净,去平美远矣。

  ◇齐诸暨令袁嘏
  嘏诗平平耳,多自谓能。尝语徐太尉云:“我诗有生气,须人捉
著。不尔,便飞去。”

  ◇齐雍州刺史张欣泰 梁中书郎范缜
  欣泰、子真,并希古胜文,鄙薄俗制,赏心流亮,不失雅宗。

  ◇梁秀才陆厥
  观厥文纬,具识丈夫之情状。自制未优,非言之失也。

  ◇梁常侍虞羲 梁建阳令江洪
  子阳诗奇句清拔,谢朓常嗟颂之。洪虽无多,亦能自迥出。

  ◇梁步兵鲍行卿 梁晋陵令孙察
  行卿少年,甚擅风谣之美。察最幽微,而感赏至到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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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4 20:3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门外呓语:看不懂现代诗怪谁

门外呓语:看不懂现代诗怪谁
送交者: 纵横四海 [进士☆] 于 January 03, 2007 08:18:13 已读 66 天天养生堂


据说,诗是文学艺术王冠上的一个明珠,其语言精练、节奏感强、意象丰富、感情强烈。与其它文学表达形式相比,诗可能是最为主观的,也是最为难懂的。对于现代诗来说,难懂已不足以堪,内容的虚无和形式的晦涩弥漫诗坛是不争的事实。我作为缪斯的弃儿,读诗的经验源自古典三百首和五四时期的新诗,中学的“教我如何不想她”、“青纱帐”和上大学时的汪国真,几乎是现代诗修养的全部。虽也曾看过叶芝、艾略特等洋人的几首,也属附庸风雅的手段,没什么研究。总之于我而言,以读《静夜思》的修为,来解现代诗的风情,恐怕是危乎高哉,难于上青天了。
外行爱看热闹,诗坛虽冷清,流派繁芜则是蔚为大观了,这诗坛的热闹我却看了不少,从80年代的北岛到现在的赵丽华,从朦胧到第三条道路,脑细胞费了几许,看明白得不多,好像现代诗人铁了心不让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者说什么,而赵丽华的诗,如:“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我怀疑是在梦中写的,我不是周公,不会解梦,不懂也难怪。
像我这种天资不敏的人与缪斯是无缘的,不单是诗的艺术,绘画中的抽象派、音乐中的无主题、当街脱衣服的行为艺术等等,我不懂的多去了,我并不为之羞愧。可是,我认得字,却看不懂白纸黑字码成的现代诗,就有点令我冒汗了?
仔细想来,现代诗作为文学的一种形式,自然是作者有话要说,然后以美妙话语,说给要听的人。这中间就包括如何说和怎么听的问题了,说不清和听不懂,根源不同,后果几乎相同。所以,我看不懂现代诗,或许不完全是我的错,诗作者也要承担点责任。
以我门外读诗的经验,说说看不懂现代诗的体会吧,这情形大概有三:
第一,文字表现方式另类而显得晦涩。诗的分行或语句、字词的新用,是诗的特色之一,诗的分行很有讲究,除了音乐性、节奏性、意象组合上的要求外,还要考虑结构完整、跌宕起伏、诗画性的要求,分行有时令人蹊跷、费解,但只要不是故弄玄虚,终为可解。字词安排上诗也有特色,安排得好,妙笔生花,安排得唐突生硬,便令人摸不着头脑。大卫树诗中有一句“我念你想”,就比直说“我想念你”好许多,而在网上看到的一首诗中“我恨你好”之句就令我费解。
第二,过于个人经验主义。诗是最为主观的文学形式,个人经验往往是诗的题材。然而个人经验不能转化为艺术的经验(普遍的经验),它仍属个人的,很难打动他人。例如,诗人在某座桥下与恋人吵架,那桥对诗人而言便是悲剧的象征,如果出现在诗中,在没有足够的上下文暗示,读者是不可能理解的。
第三,过分用典。如果诗人喜欢用生僻的典故,或者未与读者共享前人经验,当下的人们是懒得查字典翻资料的,诗自然变得晦涩起来。诗人博学,历史的、神话的、宗教的、学术的、社会的学问深厚,以这些背景入诗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太专业、太生僻的引用,就要求读者具备相当的学问修养,才能读懂你的诗,对一般读者而言,却有拒人千里的嫌疑了。
上面所说是针对真诗而言,有些诗意象模糊、意境混乱、文字艰奥、节奏局促、结构松散,看上去“晦涩”,实则不通,作者不屑于解释,也可能根本就不可解,这样的诗,读者不懂、作者也说不清,我干脆命名为“伪诗”了事。
实际上,诗本质上是诗人主观经验,借助外在的事物,来表达内心的感受,“说”给人听,以期求得共鸣的。一般来说,诗是可“还原的”,读者通过吟诵,能够将诗中物境还原成诗人创作时的主观感受,或者说通过诗句的表达,读者和诗人最终能够“心心相印”。难懂的诗不等于晦涩,更不是不通,只是诗人为求“紧张”而牺牲明朗。读者只要下番功夫,终可拨云见日。然而,有些作者力有不逮,表现能力有限,心有所感,口拙笔钝,乃演变成“口是心非”的局面,只能玩文字游戏。
诗的晦涩与明朗是相对的,这与作者的表现手法有关,更有赖于读者的修养。即便是看上去“明朗”的诗,如果读者对诗中意境参悟不够,也会谬之千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之句十分明朗,可“还原”错误的却大有人在,把“床”理解成“床榻”,破毁了诗中的意境。诗中的“床”原本是“井床”的“床”,“井床”与“床榻”意象之差,全诗意境则相去甚远。
但是,今天诗坛晦涩之风弥漫,则不能只怪读者修养了,现代诗的日趋小众化,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普遍的晦涩难懂应是原因之一吧。更有其甚,无病呻吟或顾影自怜似的自虐狂和自恋狂大行其道,现代诗坛式微,也就难怪了。九十年代汪国真、席慕容的盛行,可能就是对现代诗普遍的晦涩难懂之风的反动吧,热衷于晦涩的诗人们是否也该反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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