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华人网 西华论坛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372|回复: 15
收起左侧

乱世中的传奇:一两江湖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8-6-2 21:57: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相思筑主人(1)
一两江湖

  一两

  第一部 红线引

  内容简介

  她是爱财如命牵线拉媒的红娘,

  他是被人追杀温文如玉的公子,

  几番生死交关,

  有什么东西轻轻破土而出。

  从此命运偏离原本的方向!

  可是她却因为身负别样家世,

  无法嫁给他,

  在这段任性放纵而选择的爱情之后,

  在因为他的诚实而面临离别的冬日,

  就让她亲自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做一个红娘该做的事——

  替他找一名妻子!

  前 言

  小说写了好几本,后记也有一大堆,却没有写过前言。因为觉得所有的感触都应该是在小说完成之后的,小说都没有写完,叽歪个啥?

  然而今天我写前言。

  当然是有原因的啦!呵,因为在写之前就有了好多感触。

  原本,这本书不会这么快写。因为距离上一本书,才不过一个星期而已。而我的原则是,哪怕写一本书只花一周的时间,一个月也不打算写两本——那是很伤元神的事。

  可是此刻,我想写了。

  早晨,忽醒忽睡间隐约听到庞大的雨声,以为在做梦,因为梦里正是雨打鲜荷的良辰美景,醒来之后,忽然有了一种心情。

  温柔而有些哀伤,哀伤之中却有带着一丝微笑。

  我不知道别的作者是怎样的,但对我来说,写作最重要的是心情。

  这种爱的心情。

  爱不会是一味的开心,喜欢才是。因为喜欢,所以欢喜。而爱上了,却会慈悲。

  金庸深谙这种慈悲,他笔下的人物想起爱人时,心里总是“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一本可以称之为“好书”的书,一定有爱——有爱的心情。

  这种心情,才是开启胸中沟壑的钥匙。

  一场大雨,一朵花开,一阵风过,一个人微笑地看着你……都会给你这种心情。

  感谢上天赐予这场春末夏初的滂沱大雨,它让我有了写的愿望,哪怕,这是一个月里的第二本书。

  然后再来说这个故事。

  系列名叫“一两江湖”。

  嘿嘿,你当然可以当我在臭屁。我的确在臭屁。它是属于一两一个人的江湖,笑眯眯……这种感觉超赞啊……

  呵,闲话休提,清晨的风雨浸湿我的笔,虽然头脑当中既没有大纲也没有情节,可是,我有心情——超级无敌威镇天下横扫宇宙的心情。

  楔 子

  你可知天底下最受欢迎的神仙是谁?

  财神?

  唔,是不错啦,就是浑身上下的铜臭味多了点。

  南极仙翁?

  听说那家伙管寿数……也许老人们喜欢他更多一点。

  玉皇大帝?

  喂,你这人说话有没有创意?不能看人家是老大就说他最受欢迎吧?一看就知道是刚出衙门的书吏,马屁功一流,又狠又准。

  王母娘娘?

  哈哈哈……好家伙,你一定怕老婆吧?

  那到底是谁呢?

  咦,这帮人真是笨哦,当然是月老啦!

  一丝红线,牵引姻缘。天下间,无论男女,都希望自己有段好姻缘。不是有人说吗?好姻缘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是男人的第二份事业,是无数闺中少女的美丽梦想,是不尽英豪心中最柔软的芳草地……有一份这么美好、美丽、美妙的职业,月老当然是最受欢迎神仙的不二人选啦!

  不过他老人家高高在上,只在人间留下几座月老祠而已,真正努力为天下男女姻缘付出努力、汗水甚至青春岁月的,乃是他的弟子——红娘。

  岂不闻,月下老人,世上红娘?

  媒婆?什么媒婆?是红娘!再说媒婆的抓来打死!罚他打一世光棍,下辈子生个儿子没有小弟弟,不,干脆这儿子就是他老婆跟别人生的!

  哼哼哼!竟敢亵渎神圣的月老弟子,她沈锁锁第一个不放过他!

  第一章 相思筑主人

  春末夏初,突如其来一场大雨。清早起床还十分清朗的天气,转眼间变得阴沉。沈锁锁虽然喜欢听着雨声入睡,此时却沉下了脸。

  今天是月老过寿,上香的人一定多得不得了。上罢香,许完愿,十有八九要到她的相思筑买条红线。既然来买线,少不得聊聊自家的姻缘,这一聊,她的生意可不就上门了吗?!

  可是,老天不开眼,倾盆大雨一下,那些夫人小姐老爷少爷们,哪里会冒雨出门?

  沈锁锁仰天长叹,在月老像前上了三炷香,道:“师父啊,莫非你在天上犯了什么事得罪了玉帝?不然一连晴了大半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我说你一把年纪,凡事也要有个分寸,谁都可以得罪,千万不要得罪老大……”

  她垂眉敛目地喃喃祷告,身边一个丫环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姑娘不要笑话我,我跟我师父一向如此。”沈锁锁回首看她,说得一本正经。

  相思筑的丫环,可不是真正的丫环。多半是借着丫环的身份,在相思筑里优先看到合意郎君。因此沈锁锁从来不用花雇丫环的钱,那些待嫁的女儿,只要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愿丢了身份,多半都想揽这个优差。且不过是顶个名目,相思筑里就沈锁锁一个人,还有一个洗衣煮饭的老妇,样样侍候得周全。不少姑娘到相思筑里端半个月的茶,回来就已经说了一个合心满意的夫家。因此,要当沈姑娘的丫环,还得花上几两银子!

  程佳瑶正是昨天才来的,道:“你这样说话,他听得到吗?”

评分

参与人数 1银子 +200 收起 理由
marrioes + 200 好文章!特此授予社区奖励

查看全部评分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1:5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相思筑主人(2)
“当然。”沈锁锁再自然不过地点点头,“不然何以我这里的红线这样灵验?”

  这话倒不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安郡有个月老祠,谁不知道祠边有座相思筑,谁不知道筑里红线灵得叫人目瞪口呆?

  话说三年前苏家的一个丫环从这里买了一条红线,居然嫁给了京城里的一个王爷!这一线惊动人心,相思筑名气大振。在此之前,相思筑在人们心中只不过是间卖香烛红线荷包的杂货铺罢了。

  “听说以前这里的主人是个带孩子的妇人,是不是真的?”程佳瑶问,随后又忍不住加上一句,“听说,还很漂亮。”

  “嗯。那是我四婶。”沈锁锁答道,“就是因为太漂亮了,生意反而不好做。”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像我这样的就比较好了。”

  程佳瑶暗暗地点点头。可不是,太漂亮的老板,要嫁人的女孩子在她面前一站,立马给比了下去。而像沈锁锁这样的中等之姿,完全不会夺了别人的光彩……嗯,如果,再丑一点,说不定生意还会好一点……

  心里虽然这样想,程佳瑶当然没有表现出来,浅笑道:“沈姑娘已是清秀佳人,莫要太谦虚。”

  “真的吗?”沈锁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瑶妹妹的教养真是好。你付了半个月的银子,又赶上月老过寿的好日子,偏偏却下起了雨,我已经闷得快把早饭吐出来,你还有心情跟我说笑。”

  程佳瑶的脸色忍不住暗了一暗,瞧瞧外面哗啦啦的大雨下得昏天暗地,隐隐还有滚滚雷声传来,这样的天气,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沈锁锁再次发出一声叹息,把程佳瑶留在外间看铺子,自己去做手工。

  相思筑里卖各式各样的荷包香袋扇坠手帕,且都成双成对,无论男女,都买一送一——当然,价格是双倍的。

  绣架上绷着一幅丝缎,上面正绣着鸳鸯戏水图。这是安郡首富朱大小姐订的帐罩。相思筑也接这样的订货,只是价钱比外头的绣庄要贵上许多。可朱大小姐就是在相思筑里看上了自己的夫婿,沈锁锁开了二十两银的绣价,她也二话不说地应了。要不是手上的活计已经太多,她真想把朱家嫁女用的一应妆奁统统接了来。

  缎上才绣了几朵水莲,鸳鸯尚未开始。沈锁锁拈起针,深紫色的花瓣还没绣上半瓣,只听外间的程佳瑶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沈锁锁连忙出来,看到她两眼圆睁,脸色苍白,一副被吓惨了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知何时门口竟趴着一个人!

  那人手抓着门框,身下一片血迹,门外烟雨迷蒙,隐隐看见一缕血红被混进雨水里。

  沈锁锁吓了一跳,“这人是怎么来的?!”

  “我、我……”程小姐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我正看书,好像听见有动静,那、那人就趴在了那里,后面好像还跟着几个穿黑衣服的人……”

  “黑衣人?!”比起久在深闺不谙世事的程佳瑶,沈锁锁到底要老练一些,脸色马上变了,“这年头穿黑衣服的都不是好人啊!尤其是这种天气还出来晃的黑衣人!”

  “是啊是啊……”程佳瑶紧紧抓住沈锁锁的衣袖,紧张得指节发白,“他们、他们好像还拿着刀……”

  “天哪……”沈锁锁拍了拍脑门,“这可怎么办?这人应该是好人,可是救了他,没准我也要遭殃!”她踌躇半天,问,“那些黑衣人走了没?”

  “应该走了……”程佳瑶的声音颤抖。

  “应该?”沈锁锁将紧紧捉住她袖子的手掰开,走到门口,趴到门壁上探出头去四处看了看。

  外面的大雨瓢泼而下,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都在雨中迷离不清,什么黑衣人白衣人,半个人影也瞧不见。而地上的倒霉蛋身上的血越流越多。沈锁锁心头狂跳,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要是他死在这里岂不更要坏掉她的生意?她把牙一咬,朝屋里叫道,“黄妈!黄妈!”

  “哎,来了来了!”黄妈系着围裙出来,脸上本来还带着一丝笑意,一见门口趴着个鲜血淋淋的人,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快帮忙把他抬到月老祠去!”沈锁锁已经动手搬起地上人的头,“不管他是死是活,都不要在我门口!佳瑶妹妹,麻烦你去请个大夫好不好?”

  程佳瑶看着外面的大雨,有些迟疑。

  沈锁锁见了,道:“那么我去请大夫,你来搬人好了!”

  程佳瑶连忙道:“我去!我去!”一边急忙去屋内找伞。

  黄妈皱着眉毛抬起那人的脚,两人冒着雨把他抬到月老祠。

  相思筑的红线大卖,月老祠的香火随之大盛。沈锁锁号称月老弟子这种事,月老祠也很配合地来了个默认。两家又在隔壁,沈锁锁和祠里的道士交情都非常好。

  一个小道士看见是她,连忙叫人出来帮忙,把人抬到一间厢房,放到床上。雨大得很,短短的距离,大家都给淋成了落汤鸡。沈锁锁呼出一口长气,看着这个浑身血污的男人,忽然“咦”了一声,就拿袖子当手巾,三下两下给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这下,所有人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嘿嘿。”沈锁锁得意地笑出声。凭她阅人以及卖红线无数的经验,一瞧那轮廓就知道是个生得不错的家伙,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好看。

  虽然脸上还有些血迹污泥没有擦干净,虽然眉头紧锁,虽然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异常苍白,可是那挺直的鼻梁,透出一股无以言喻的清雅味道——整个人被血和雨水湿透,就那么躺在床上,却有一股极清和的书卷气扑面而来。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1:5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相思筑主人(3)


  “看来我没有救错人。”沈锁锁满意地点点头,环顾众道士和黄妈,“你看这身料子,是有名的透月蜀锦。花纹和布料同一个颜色,一眼望去好像看不出来。可是你摸摸,手感多有分量!”她眯起眼,低下头去研究那布料,“嗯,是桂枝插月的样式呢!听说洛阳很流行这种……还有腰间这枚玉佩,哟,还刻着小篆……”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眯起眼来细看那个小字。

  众人只见这字体古朴,不知是什么意思,看她脸色猛地郑重起来,都当她发现了什么大事,跟着紧张起来。

  沈锁锁眉头微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册子已经被雨水淋湿,好在用的是极好的云片纸,纸质异常,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只见她脸色郑重,一页页翻过,嘴里喃喃道:“楚、洛阳、洛阳,长得这样好,又有这样的书卷气……”

  蓦然她的指尖在一行字上停住,眉头渐渐松开,笑意一点点泛上来,“哈哈!哈哈!是他!一定是他!”她合上册子,再次看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一眼,笑容更深了,道,“各位兄弟再辛苦一下,帮我把他搬到相思筑去!”

  黄妈“啊”了一声,“小姐,你莫要惹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沈锁锁笑眯眯,“这可是宝贝啊!”

  当下那已伤得半死不活的男子,又被淋着大雨抬到了相思筑。

  相思筑的铺面之后,是一个小小院落。三五间小小房屋,天井不大,种了一棵桃树。此时桃花已经落尽,浓绿的树叶下掩着小而青的果子,在雨中十分滋润地随风扶摇。

  众道士把男子抬进一间房里,刚好程佳瑶也把大夫叫来了。诊过脉,沈锁锁连忙问:“怎样?”

  “失血太多,需得好生调养。”大夫坐下了开了张方子,递给她,“方才我已经替他把血止住了。这是一张补血养身的方子,好生吃着。”说到这里他低声问,“这位公子可是姑娘的什么人?”

  沈锁锁“嘻嘻”一笑,“是我的一位贵客。”接过方子看了看,她道,“姚大夫,帮我在这背面写上十两。”

  姚大夫愣了愣,“什么?”

  “在背后写,药材十两一副。”

  姚大夫捏着方子皱眉道:“沈姑娘你在哪里上了当?这些药材最多不过二两银子。是哪个药铺的伙计坑了你?你说给我,我去帮你把银子讨回来!”

  “不是不是!”沈锁锁看着这热心的大夫,乐了,“总之你写上是,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纵然再不明白,大夫也不好说什么,依言写好。沈锁锁笑眯眯地收起,请大夫到前厅喝茶,付了诊金。说话间已近中午,雨也小了不少,沈锁锁同大夫一起出了门,抓了药回来。

  这里黄妈已经按着沈锁锁的吩咐,给那名男子换上了干净衣裳和被褥。程佳瑶在一旁帮忙——她原本只肯铺床,哪知一见床上这名男子竟然清俊异常,当下心花怒放,还把血衣抱到井边洗了。沈锁锁一拿了药回来,她又抢着去煎药。

  黄妈看着这春心已动的少女,又看了看沈锁锁,道:“她的银子花得值,这么一个标致后生……”

  “黄妈莫要乱说话。”沈锁锁开口道,眼中有一种狡黠神情,“他可不一定是她的。”

  黄妈一惊,随后又一喜,“莫非你打算留给自己?”

  “我可没打算嫁人。”沈锁锁白了她一眼,道,“明天你去买几斤茶叶来,酥饼蜜饯瓜子也多买些。”

  “这些东西已经有了!为着今天月老过寿,我前天就买了。”

  “我知道,可是你买的那些恐怕还不够。”

  “还不够?!”一贯节省的黄妈吓了一跳,“我说十六小姐呀,你可是最省的一个人哪——”

  “总之听我的就是。”沈锁锁踌躇满志,交代这一句就进屋去,掀帘子的时候,回过头来,道,“还有,莫要再叫我‘十六小姐’,只叫‘小姐’就好。”

  午饭时候,程佳瑶眼波欲滴,好几次张口欲言,又被脸上的红晕堵回去。

  见惯男女相悦的沈锁锁如何不知她的心事?当下笑道:“瑶妹妹,可是……嗯?”

  一个“嗯”字,拖得悠长。程佳瑶的脸更红了,半天,才开口道:“沈姑娘,我想、我想、我想……”

  沈锁锁笑眯眯地问:“你想把你的红线绑在他手上?”

  程佳瑶的脸已经红得像只熟透了的桃子,只有点头的力气了。

  “相思筑里的规矩,瑶妹妹你第一个见着他,当然可以先挑。”沈锁锁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喜上眉梢,顿了顿,道,“只是,眼下他神志不清。不说家世底细,我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是给人追杀倒在这里的,又不是上门来光顾生意的人……这个,就算我厚着脸皮跟他提,也要等他醒了再说,是不是?”

  这番话在情在理,说一句,程佳瑶就一点头,待她说完,程佳瑶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只是要麻烦沈姑娘,在他醒来之前,莫要、莫要把他说给别人……”

  沈锁锁一副了然的模样,微笑道:“妹妹的心意我知道。你为他洗衣煎药,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这样的深情,哪个男人不动心?你放一百个心,除非他自己要求,不然我绝对不说告诉第二个人。”

  当天夜里沈锁锁在灯下赶朱家小姐的绣活,绣了半天头昏脑涨,正打算伸个懒腰,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响,程佳瑶一脸通红地跑了来,“他、他、他醒了!”

  “就醒了?”沈锁锁有些意外,大夫说最快也要到明后天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1:5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相思筑主人(4)


  程佳瑶一直在病床边守着,一见他慢慢睁开眼却慌得没了主意。毕竟已经入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传出去也有损名节,因此连忙跑出来唤沈锁锁。

  沈锁锁进了厢房,一看床上只剩被褥,哪里有人?

  忍不住“咦”了一声,刹那间背后似乎有丝响动,她待要回头,脖子却忽然被人扼住,一声惊呼还没到嗓眼便被人捂住了嘴,身后人低低地问道:“这是哪里?”

  沈锁锁已然明白身后是谁了,一颗悬着的心便放松下来,脸上甚至还有笑容,她眨眨眼睛,示意他松开手。

  他似乎有一丝犹豫,手飞快地扣住她的脉门,一探之下,有丝意外,“你不会武功?”

  “是啊,我不会武功,连鸡都没有杀过呢。所以你大可放心。”她笑眯眯地道,“还有啊,你才受了伤,大夫说这几天最好连床都不要下,不然伤筋动骨,落下什么毛病可就难说了。”

  脖子上的手慢慢松开,男子身子一软,几乎要倒下,沈锁锁连忙把他扶到床上。昏黄灯光下,男子长了一双温润柔和的眸子,里面清清朗朗,似乎有天光云影,这样的目光落在身上,真是一件极舒服的事情。

  “对不住,刚才吓着姑娘了。”

  他的声音也同样的柔和悦耳。

  “没事,我不怕。”她笑着端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道,“早就听说楚公子是出了名的再生宋玉,隔世潘安,不仅相貌出众,最难得是谦谦君子,温文如玉,虽然有一身武功,却从来没有伤过人命。”

  他的脸色顿时又白了,“你……”

  “莫要急,莫要怕。”她柔声安慰他,“我不是江湖中人,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嘛!呵呵……”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翻到某一页,读道,“楚疏言,洛阳楚记钱庄的三公子,年二十有二。十岁进问武院,十年后毕业,江湖龄:两年。武功一般,机关阵法却学得一流。为人文质彬彬,喜喝茶,好读书,滴酒不沾。一双清眸温柔如水,唇若桃花美煞人……”念到这里,沈锁锁微微顿了顿,拖长了声音道,“据传,公子禀性温柔内敛,尚未经人事,亦无暧昧情史传出,因此无从探究所喜女子类型。”

  这不足百字的记载,竟然把他的身世喜好记录得清清楚楚。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她是阅微堂的知书人,可是后面的话却太……楚疏言的脸忍不住发红,“你……是什么人?”

  “我叫沈锁锁。”她笑眯眯地答,“另外我还有个雅号,名叫相思筑主人。”

  “是姑娘救了我?”

  沈锁锁点点头,“嗯。”

  他忍不住有些惊讶,“你可知道要杀我的人是谁?”

  沈锁锁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是这世上最贵的杀手,你身无武功,居然能从他们手里救下我?”他举目四顾,开始怀疑这一事实的可信度。

  “我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到。估计他们以为你死了,所以就懒得管了。”

  楚疏言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满屋的风雨湿气里忽然多了一丝墨香,“他们只相信没有脑袋的人,才是死人。只要我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就不会放过我。所以姑娘,你赶快把我丢到门外去。”

  这个笑容让沈锁锁看得一呆,后面的话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从怀里摸出一支细小的黛笔——这种笔,寻常女人都是用来描眉的,她用锦缎裹住,直接当笔用,在册子上关于楚疏言那部分加上一句:笑容尤美。

  写罢她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那些生啊死啊的事,都是归阎罗王管的,我师父可不管这些。”

  “你师父?”

  “月老啊!”她拖长了声音说。

  楚疏言怔了怔。

  “这里是相思筑,专司男女相思相悦之事。”她微笑着答。

  阎罗王、月下老人,还有那本记录得过分详细的小册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楚疏言怀疑这是梦境。然而伤口的剧痛提醒他事实的存在,他强自硬撑,摸了摸身上,脸色一变,“我的衣服呢?”

  “哦,有位美丽的姑娘帮你拿去洗了。”沈锁锁笑眯眯地告诉他,“怎么,要找什么东西吗?”

  “我的荷包里有个油纸包着的木盒,姑娘可曾看见?”

  “这好办。你且等着,我给你找来。”她说着便出来。果然是程佳瑶妥妥当当地收起来了。一个荷包,几两散碎银子,十来粒金瓜子,两张银票,里面果然有个油纸包着的小小盒子。她拿了来,看着他拆开,问道,“你想用这个叫人来帮你?”

  楚疏言点点头,失血过多,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令他感到头晕。

  “是莫行南?”她试探着问。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枚食指长短的黑黝黝的东西,随手扔出了窗外,回过头来,“姑娘这次却猜错了。”

  “莫行南不是你的至交好友吗?有了危难,你不找他,找谁?”

  “行南侠踪浪迹,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这次召唤的,是扬风寨的兄弟。”

  “扬风寨?”她吃了一惊,“难道是强盗?”

  楚疏言笑了,“姑娘果然不是江湖中人。”

  “你到现在才信我不是江湖中人,可见传说中楚公子温良老实的话是骗人的——”沈锁锁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恍若划过一道闪电,整个房间都镇得光辉透亮,她吓了一跳,下午雨就停了,难道还要再打雷?

  然而久久没有传来雷声,倒是鹤唳般一声清鸣,响彻整个天空,沈锁锁忍不住探出窗外,只见一朵巨大烟花飘落,化成朵朵流星划下。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相思筑主人(5)


  那美,不可方物。看得她整个人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就是用这个来找人?这是什么?”

  “这叫‘燃生花’。”

  “真漂亮!”沈锁锁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头满是惊艳过后的激荡,“你们可真有办法,做得出这样的东西。这样漂亮的烟花我还只在五岁那年见过一次,那个时候爷爷过大寿,人家送来的各式烟花,足足放了两个时辰才算放完——”

  说到这里,她猛然住了口,眼中的迷醉与向往顿时消散,她咳嗽一声,待要说点别的话,远远已经传来了一道朗朗笑声,“哈哈,书呆子,你在哪里?”

  沈锁锁吓了一跳,楚疏言也吃了一惊,吃惊过后,脸上马上有了喜色,“怎么这么快?怎么是他?”

  片刻之后,沈锁锁只觉得眼前一花,屋里已多了一个人。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面貌,已被他身上的酒气醺歪了鼻子。

  来人一进来,便“咦”了一声,径直走向楚疏言,“这样一座小城,有什么人能伤到你?”

  “我从京城回来的路上便遇上了一批杀手,到了这里,我原以为已将那些人摆脱,谁知还是中了伏击。”楚疏言苦笑着摇摇头,“多亏这位沈姑娘救我一命。”

  来人这才注意到她,回过头来,二话不说,一抱拳,“在下莫行南,从今往后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一声!”

  莫行南,果然是莫行南。她略过不录的下下之人。

  据说这莫行南嗜武成痴,打起架来连命也不要,女人要嫁了这样的男人,守寡只怕是迟早的事——江湖的风云榜上,莫行南或许名列前茅,可沈锁锁的《相思录》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果然和传说的一样呵。这个男人的生命已经被武功和朋友占满了,浑身上下,流动着与楚疏言截然不同的刚硬和爽朗。浓眉之下,一对黑亮的大眼睛,豪气勃发,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脸上的皮肤略显粗糙,那是江湖生活的一种写照。在这个太平盛世,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去做游侠。从问武院出来的人,更愿意投入疆场报效国家,挣个功名。再不然,就去做剑客、做镖师,甚至更有人去深山中求道……沈锁锁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微笑着点点头,算是领了他这份谢意,关上门出去,不妨碍这两人聊天。

  楚疏言问道:“你几时来安郡的?”

  “早上到的。”莫行南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灌了一口酒,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他笑道,“看,这是安郡最有名的青梅酒,百里邀我来喝——那小子真是会享受啊,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清冽的好酒。”

  杨梅,是安郡的特产。城外的山麓之上生满杨梅树,无论拿来浸酒还是腌制成蜜饯,都是一绝。“百里无忧也来了吗?”

  “嗯,他说这里的杨梅最好——你知道那小子最会吃!我本来要拉他来见你,可他抱着蜜饯罐子不肯动身,又给楼里的姑娘拉着,哪里来得了?”莫行南一边说,手心已抵上了楚疏言的背,内力源源不断地送过去。楚疏言的脸色一分分地好了起来,半盏茶工夫之后,莫行南收掌,看着自己的双手,点头赞叹,“嗯,这大本阳的内劲可不是盖的,岑夫子倒没夸张,临阵对敌或许不够刚猛,但用来疗伤修炼,真是再好不过。”

  “岑夫子居然把看家本领都传了你?”楚疏言微微诧异,“院里那些夫子就属他最爱藏私,没想到还是便宜了你。”

  “像我这样的学武天才,哪个夫子不喜欢?!”莫行南得意地摇头晃脑,忽然脸色一正,道,“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被谁伤成这样的?看你的伤口……剑势居然这样凌厉,倘若再往左偏个一寸,大罗神仙也求不了你了!”

  “他们的剑法的确高强。”想到那凌厉的剑光,几乎避无可避的气势,楚疏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若不是我借这里的地势,布成简单的阵法,早已经没命了——那群黑衣人,一共有六人,其中一人,高出其余五人甚多,就算是单打独斗,我也不是对手。他的剑势十分狠辣,仿佛拔剑就是为了取人性命……”

  这样的剑招……莫行南听得眼前一亮,原本就黑亮无比的眸子,更是耀眼,“难道是尽堂的人?”

  在这样的太平江湖,百年前一位高人设立问武院,将各门各派的精英请到院中任夫子,分门授课,一举打破了各门各派自立门户互不交好的江湖格局。自那以后,江湖中的纷争大大减少,偶尔有一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奸险之徒,问武院之上的阅微堂总能在第一时间找齐证据,废其武功,囚禁一生。

  百年来,没有一个枭雄可以真正兴风作浪。人们甚至认为那位高人已经位列仙班,一双天眼,注视着江湖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举。

  可是偏偏,近五年来,出了个尽堂。

  尽堂!

  一个名动江湖的杀手组织!

  他们的剑法,没有名字,没有招数,只有目的——

  那就是,杀人!

  他们的剑,没有是非忠奸,没有好恶得失,只要主人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去完成。

  被尽堂追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逃得过。除非雇主临时改变主意,并愿意付出双倍佣金,他们才会停下手中的剑。

  “尽堂!”对手越是厉害,莫行南的眸子越是明亮,他一拍楚疏言的肩膀,“还是你行!居然能招惹上尽堂!我早就想会会他们!这下好,只要我守在你身边,迟早可以跟他们打一架,哈哈哈!这趟安郡,来得真是对啦!”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小生意,大灾祸(1)


  楚疏言唯有苦笑。他发出燃生花,本意是想找扬风寨的另一位寨主,靳初楼。靳初楼冷漠如冰,聪明绝顶,武功之高,是他生平仅见。莫行南武功虽高,而且临敌之时往往能激发意想不到的潜力,每打一场大架,自身修为便能更上一层楼,可是性子急躁,嗜武如痴,一打起架来,完全不顾性命,这点最让他头疼,就算能打败尽堂杀手,也未必能帮他找到幕后的真正雇主。

  尽堂只是一把伤他的剑,而那雇主,才是握剑的手。

  他性子温和,从未树敌,亦不参加各类名利纷争。即使身为扬风寨的三寨主,在风云榜里占了一席之地,那也是莫行南拉着不放他离开扬风寨。不然,他更乐意在问武院里修书,或者回家管一间铺子,看晨昏日落,过闲适人生。

  “咦,古怪。”正沉浸在找到强大敌手喜悦之中的莫行南忽然抬起了头,“如果是尽堂,怎么会放过你?你受了这样重的伤,割你的脑袋简直易如反掌。”

  尽堂向雇主交差,必须提着猎物的脑袋。这一点,无人不知。

  “可是,沈姑娘确实不懂武功,甚至连扬风寨也不知道……”楚疏言若有所思,“要说古怪,也只有那本《相思录》了。”

  “《相思录》?什么东西?”

  楚疏言大致告诉了莫行南,莫行南二话不说,冲了出去,楚疏言连忙喝问:“你做什么?!”

  “把那本册子找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莫行南丢下这么一句,人影已然不见。

  楚疏言跌足大叹,起身去追他,然而即使莫行南为他疗了伤,这一用力还是头晕目眩,待走出房门,莫行南已经回来了。

  莫行南悻悻地解释:“我本想趁她睡着了拿过来的,可她居然在绣花。”

  “无论怎样,始终是沈姑娘救了我,你莫要胡来。”

  “我哪有胡来?”莫行南两眼一瞪,“若不是看在她救了你,难道我拿不到一本小册子?罢罢罢,总之我就守在这里等尽堂的人来便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再多的古怪都让它见鬼去!”

  第二章 小生意,大灾祸

  忙到三更天,才绣完了一只鸳鸯。沈锁锁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已经僵硬的手脚,喝一口用来提神的酽茶——茶已经冷透,茶叶冲泡了三四次,变得淡而无味。

  这是乡下出的粗茶,颜色绛紫,泡出来的茶水浓涩而味苦。第一次喝,她几乎要吐出来。这么些年过来,苦茶也成了甘露,和这昏黄的灯盏一同陪她度过许多个赶制活计的深夜。

  她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着哈欠上床去。太累了,一挨着枕头便睡去,到了卯时三刻便醒来——她的身子比人更准时,洗漱完毕,来叩楚疏言的房门。手还没有触到木门,身后已有柔和的声音道:“沈姑娘,早。”

  她要找的人正坐在桃树下,一抖衣襟站了起来,头发整整齐齐,脸上干干净净,脸色纵然还有些苍白,比起昨天的死灰色,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

  “楚公子早。”沈锁锁笑眯眯地将昨夜让黄妈烘好的衣服递给他,“衣服已经干了,公子可以换上。”

  “多谢姑娘。”楚疏言笑语温言,“这套衣服已经破了,原本不用费心的。”黑衣人的那一剑肌骨都能穿透,何况一件衣服?

  “那道口子已经补好了。”清晨时候,沈锁锁的脾气似乎分外的好,连声音也变得温柔,她把衣服交给他,叮咛,“换上吧。出来吃早饭。”

  她这样盛情,楚疏言不好拂她的意,回屋换上衣服。后背上的口子果然已经补上了,不仅补上了,还补得天衣无缝,几乎看不出来。

  饭桌上,楚疏言忍不住赞叹:“姑娘好手工。便是号称羽衣纤手的花家二小姐,也未必有这样手艺吧?”

  “花千初?”沈锁锁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公子认识她吗?或者,看过她做的衣裳?”

  她直言“看过”,而不是“穿过”。只因这花家二小姐虽然手艺绝妙,却也眼高于顶,天下间还真没有几个人穿得上她亲手缝制的衣裳。

  “没有。”

  沈锁锁看他答得老实,忍不住一笑,转而问:“那位莫大侠呢?”

  “他练功去了。”

  “练功?我没看到他呀。”

  “他说这里院子太小,到隔壁去。”

  “月老祠?!”沈锁锁叫一声苦,他怎么跑到月老祠舞枪弄棒去了?人家也是要靠香火过日子的啊!

  “别担心,行南不会伤害无辜。”楚疏言宽慰她。

  “唉唉,总比在我这里练的好。”她点点头,把这件事丢开,脸上换上笑容,道,“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姑娘但说无妨。只要力所能及,莫说一件,就是十件,楚疏言也一并办到。”

  他说这话的样子分外庄重。在救命恩人面前,这样的话也许人人都会说,但是,不一定人人都做得到。沈锁锁却笃定地知道,面前这个眉眼温润的男子,说出来一定做得到。

  他这样的郑重,沈锁锁却促狭地道:“倘若我要你去杀了莫行南呢?”

  楚疏言一呆,意外。

  “呆子,以后要答应别人什么事情,千万要先问个清楚。”沈锁锁已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和莫行南无冤无仇,要他的命干什么?”

  楚疏言想了一想,道:“那好。只要不杀人放火,不伤天害理,其他的事,我都会照办。”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沈锁锁笑眯眯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只是希望今天公子能陪我坐坐,聊聊天,就像朋友那样,到时有人来,公子也莫要走开,大家一起吃吃瓜子,喝喝茶,成吗?”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2: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小生意,大灾祸(2)


  “只是这样?”楚疏言再一次意外,完全摸不透她脑子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只是这样,不然还想怎样?”沈锁锁淡淡地说着,眼光放向门外。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门前的路上已经有一条淡红色的窈窕人影,沈锁锁看着,笑意一点一点地涌进了眼睛,生意,就要上门了!

  及至近前,那渐行渐近的人影,居然是程佳瑶。今日刻意打扮过,原本只有三分姿色的小家碧玉也添了几分娇媚。

  她的脚步一跨过门槛,沈锁锁便笑着迎上去,“哟,程妹妹,来坐坐?”

  在这相思筑里进进出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沈锁锁当然知道程佳瑶已经不打算再当“丫环”,要直接做“客人”了,难怪从昨夜就没见着她的人。

  那程佳瑶却不急着同楚疏言接近,拉着沈锁锁的手走到一边,“沈姑娘,大家都说洛阳楚家的三公子在相思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三公子就在你面前呵!”

  程佳瑶脸色却一暗,她不笨,相思筑里只收留了一名男子,回家便听人说楚家三公子在相思筑……他人生得那样俊秀,现在又知道了他的身世家底,她原该高兴才是,可是这下人人都知道了……

  “沈姑娘,你不是说、说只给我一个人说……”她的脸上烧起来,说不下去了。

  “哎呀,这话可不是我传出去的!”沈锁锁拉着她的手指天为誓,“楚公子年纪渐大,一心要找个如意佳人,哪知来我这里的路上遇上了强人——呐,昨天是你亲眼看见的——至于别人知道这事嘛,多半是楚家人放出来的风,好让人知道。”说完一笑,“趁着这会子没人,咱们一起说说话?”

  程佳瑶的脸色变了又变,白了又红,终于在椅子上坐下来,眼睛一望向楚疏言,几许柔情便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洛阳楚记钱庄的三公子要在相思筑挑选佳人!

  这个消息早在安郡炸开了锅,程佳瑶进来还不到半炷香工夫,一群打扮得花娇柳嫩的女子由母亲或者奶娘丫头亲戚陪着,踏进了相思筑的大门。黄妈昨天买的蜜饯瓜子甚至远远不够供应。看着前面厅里挤着一屋子人,黄妈笑得合不拢嘴,终于明白沈锁锁的意思,上完了茶,她乐颠颠地再出去买些零嘴儿回来。

  楚疏言坐在椅子上,头皮忍不住隐隐发麻。

  这一群大妈、小姐,几十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扫视他。那些目光扫过他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又扫过他的衣服、腰间的玉佩,甚至还有一位中年妇人故意弄掉了手绢,趁弯腰捡的工夫细细打量他的鞋,随后向自己家的小姐低声道:“没有错!这通身上下的气派,到底是贵家公子。那双鞋子的做工就值不少银子!”

  小姐听着乐了,眼睛里愈发漾了蜜。

  楚疏言极不自在,端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脸,一面向坐在身边的沈锁锁轻声道:“沈姑娘……你、你来了这么多客人,我也不妨碍你做生意——”

  “一点儿也不妨碍!”沈锁锁笑眯眯地,在他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就把他堵了回去,“公子答应得那样痛快利落,可是只让你坐着喝喝茶,怎么就这么不情不愿?”

  “不、不是。”楚疏言只觉得脸皮都在发烧,他脾气好,生得又好,从小到大,无论家人朋友都很喜欢他,许多姐姐妹妹都乐意和他在一起……可是,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关注”,看这些人的样子,几乎要把他分成几十份,一人得一份去才甘心。

  “不是就好。”沈锁锁看着他的窘样,忍不住好笑。原来天底下还有怕被女人看的男人!她一面继续和大家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一面注意打量在场诸人的表情。

  大家见沈锁锁迟迟不扯到正题上,都有些着急,方才扔手绢的妇人第一个走到她面前来,拉着她的手,道:“沈姑娘,好些日子不见,你又好看了许多!可见山上的水就是养人!”

  “郑妈妈说笑了,水再养人,也要看养什么人呀!”沈锁锁依旧笑眯眯,把她塞来的银子暗暗收进袖子里,道,“安郡的水,大约都养到郑小姐身上去了!楚公子,你可知道我们安郡最有名的才女是谁?便是这位郑小姐,十岁的时候已经会做诗了!”

  人们的目光,顿时“刷刷刷”望到郑小姐身上去,眼里都是不忿。

  这些人不再用可怕的眼神望向他,楚疏言如蒙大赦,连忙点点头,“哦。”

  他这一“哦”,位子上立刻站起来两三个人,纷纷上前拉着沈锁锁的手,好生夸奖了一番。沈锁锁的袖子顿时沉了好几分,她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向楚疏言道:“虽说安郡是座小城,但依山傍水,也算人杰地灵,懂诗文有才情的姑娘可不少呢!那位穿蓝衣裳的周姑娘,祖辈曾经出过国子祭酒,周姑娘自小就见惯世面。那位穿黄衣裳的李姑娘,父亲做皮货生意,她自小就熟知账目,谁要娶了她,生意都不用自己打理,只管交给她,真真天生的贤内助!还有那位穿粉裳的林姑娘,一手丹青绝妙,公子若是不信,我这就叫人取笔墨来,让林姑娘为公子画一幅肖像如何?”

  那林姑娘已经笑着作势站起,楚疏言连忙道:“我信、我信。”

  这一下,即使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中间的机关,纷纷上来拉沈锁锁的手,她的两只袖子都沉了下去,她摆了摆手,笑眯眯地站了起来,道:“大家真是太客气了!这样吧,我同楚公子进去一下,各位且先宽坐。”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小生意,大灾祸(3)


  楚疏言连忙站了起来,比她还快地进了里间,沈锁锁在他背后轻笑,“怎么逃得比兔子还快?难道堂堂楚公子怕女人?”

  “不是怕,只是不自在。”呜,太不自在了!觉得自己会被那些人分吃。

  沈锁锁两只袖子一抖,“哗啦啦”连响,一堆碎银子倒在了桌上,她捧着这些银子,幸福地笑了。

  “沈姑娘……”楚疏言看着他的救命恩人,恳切,哦不,恳求地道,“你这样做,如果只是为了赚钱,我可以双倍地给你,但求……”

  “谁说只是为了赚钱?”沈锁锁白了他一眼,“确切地说,是为了赚更大的钱。”楚公子都到相思筑里来求姻缘,她的生意不知道会好到哪里去啊!想着,笑容爬上了她的眉眼,她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他,满意地点点头,“嗯,真不错……家世好,相貌好,脾气又好,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这样的丈夫,没有一个丈母娘不满意这样的女婿……楚公子,你已过弱冠之龄,也该找门妻室。安郡地方虽小,美女可不少哦,厅上难道就没有一位能入你眼目吗?”

  楚疏言哭笑不得,“婚姻需得父母之命。沈姑娘,你虽然救了我的命,总不能强塞给我一个妻子吧?”

  “不娶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过场。”沈锁锁把银子装进荷包里,抖了抖,分量令她颇为满意,“呵,你再在我这里住上半个月,就算报恩啦,从此两不相欠,什么十件事八件事,你都不用为我做了。”

  说完,她自行走了出去,回到厅上,只说人太多,楚疏言一时看不清。若是有意,可以单独再来。至于这个“单独再来”,自然要先过她这一关。

  众人听了,各怀着心思回去。

  沈锁锁在厅上捧着茶杯眉开眼笑,可以预见,往后的半个月,相思筑的门槛,一定会被踏平两寸不止。

  事实与沈锁锁所料不远,那些姑娘家一个比一个心急,自己不好出面,托了丫环婆子亲戚奶娘一一前来说项,处处费尽周折,塞给沈锁锁无数个红包。无奈那楚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们连一丝衣角都没瞧着。

  除了沈锁锁数银子数得十分滋润以外,相思筑里没有一个人过得安稳。

  家里多了个病号,黄妈又要准备四个人的饭菜,又要忙着抓药熬药。原本可以给她做帮手的程佳瑶哪里肯在心上人面前再当别人的丫环?早已经回家去了。相思筑里的吃、穿、洒、扫,都落到黄妈一人肩上。

  莫行南更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因为要保护楚疏言的安危,又不能走远,闷得无聊,只好跑到月老祠里教小道士扎马步。

  然而最难过的人,恐怕还是楚疏言。自从那天被抓到前厅被相看了一次,已经闻“女”色变,整日里待在后院,几乎足不出户。

  “这是干吗?”沈锁锁在他背后站了半天,见他在地上把一些小石子摆来摆去,忍不住摇头叹气,“何苦一个人闷着呢?不如我找几个人陪你聊天啊?”

  楚疏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又道,“我在研习阵法,哪里会无聊?”

  “阵法?”沈锁锁狐疑地看着地上被摆得七纵八横的小石子,眯起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鬼才相信”四个大字。

  “嗯。”楚疏言指给她看,详细地解释道,“明分八卦,暗合九宫。这便是诸葛武侯所创的九宫八卦阵。可惜问武院里的《全阵解》里始终找不全此阵的全图,先辈们传下来的,只有‘九宫阵’和‘八卦阵’。我在想怎样才能将这两个阵法合二为一,一明一暗,相辅相成……你看丙丁前进,如万条烈火烧山;壬癸后随,似一片乌云覆地……”他一边说一边将其中的一些石子略略移动,“这样一来,左势下盘有青龙,右手下盘有白虎,阵势虽然威猛,敌人若是内力浑厚,震碎眼前障法就能破阵。唉,怎样才能将风云气象引入其中呢?”

  他说着,似乎已经忘记身边还站着个人,整个人,已经沉浸那千变万化的阵法里去。

  沈锁锁听他这样长篇大论,早已经头皮发麻,见他出神,连忙开溜,忍不住道:“呆子,真是书呆子!谁要嫁了你,没被气死也要被闷死……”

  她还没抱怨完,忽然听得前门有人大喝:“沈锁锁!”

  沈锁锁吓了一跳,她认得这声音是月老祠里的住持道人,玄深道长。玄深道长为人严谨,修行也算精深,甚少踏出祠门,更不曾跑到相思筑来大呼小叫,沈锁锁连忙出来,问:“道长何事?”

  “何事?!”玄深似乎气极,眉毛胡子都快要翘了起来,道,“我问你,有个叫莫行南的,你可认得?”

  沈锁锁心里一跳,脸上一黑,支吾:“认是认得,但完全不熟……”

  “认得就好!”玄深道,“跟我走吧!”

  原来莫行南跑来这里练功,倾倒了一干小道士。莫行南又是天生爱热闹的脾气,撺掇这些人跟他去扬风寨习武讨生活。把玄深几乎气了个半死,找他理论,他反而一摊手,“是你的徒弟要跟我的嘛,要骂就骂你徒弟啊!再不然,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这些徒弟就归谁!”

  玄深是个只会背经文的修习道士,哪里会武功?于是怒气之上,再加一重不平,打听到他从相思筑来,便来找沈锁锁。

  沈锁锁连忙把楚疏言拉上,一起来到月老祠。

  一进大门,便见平素那些捧惯了香炉、握熟了拂尘的小道士,排成一列列,扎着马步,听着号令出拳。莫行南大摇大摆地走在他们中间,正在教他们招术。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4: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小生意,大灾祸(4)


  “行南!”楚疏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在做什么?!”

  “教徒弟啊!”罪魁祸首兴高采烈地答道,“怎么样?一会儿工夫,扬风寨又多了十几个好兄弟!”

  玄深的脸,已经拉到了地上。

  楚疏言叹了口气,向众道士道:“扬风寨在刀口上讨生活,哪里有这里清平自在?各位不要听他——”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明灿灿的天光忽地暗了一暗。紧接着,一柄剑破空而来,他重伤未愈,除了倒退别无他路。莫行南连忙抢身上前,替他接下这一剑,拳风与剑气相撞,黑衣人与莫行南各退三步,莫行南的眼睛陡然间明亮起来,“呵!尽堂!”

  宽阔的院中,刹那间多了六个黑衣人,为首那一个,接了莫行南一掌,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冷笑,身子一卷,夹着剑光扑来,再一次与莫行南斗在一处。莫行南暗叫不妙,这人与他不相上下,一时三刻绝难分出胜负,可另外五个黑衣人,已然扑向了楚疏言!

  莫行南终于明白这黑衣人眼中的冷笑是什么意思,就算他接得住这个人的剑,他们,还有五个人!

  而这边,只有一个差点死过一次的楚疏言!

  明媚阳光下,五个黑衣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如五片遮阳蔽日的黑云,向着楚疏言,压顶而来。

  原来这些人真的没有放过他!

  沈锁锁几乎差点叫了出来,玄深和小道士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连叫喊的力气都失去。阳光明媚、草木扶疏的院子在刹那间成了修罗场。

  沈锁锁提醒自己赶快跑开——那些人要杀的是楚疏言,又不是她!她已经救了他一次,够了,足够了!没有必要再在这里陪着死!

  可是在那样强大的剑气之下,沈锁锁只觉得有无数细箭穿透了衣服,刺进肌肤。别说跑,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剑气凛冽中,楚疏言忽然硬接了其中一剑。

  在这五个人看来,楚疏言无异于一只待宰羔羊,全无还手之力。没想到重伤之后他还能硬接,无不大吃一惊。当中一人不防,佩剑给他夺去,“叮叮叮叮”四下清脆声音连响,沈锁锁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一晕,人已经被楚疏言拉在手中,箭一般冲进香堂。

  “快追!莫要让他布阵!”

  与莫行南缠斗在一起的黑衣人急声吼道,大敌当前,这一分心给了莫行南机会,“啪”的一声,他胸膛中了一掌,鲜血立刻从口中溢出。莫行南立时飞身去拦那五名黑衣人。

  相比之下,这五人的身手略逊于那一个。五个人视线一交,匀出两个人来缠住莫行南,另外三人冲进香堂。

  楚疏言拉着沈锁锁滚入香堂,一把把她塞到香案底下,长长的金黄色的帏幔兜头罩下,他急促地交代:“莫要出声!”接着长剑扫落香炉,推倒月老雕像,更将桌椅功德箱之类杂物一通乱摆。

  沈锁锁透过帏幔的缝隙,隐约觉得他用这些东西围了一个圈,只是围得凌乱,像是扔了一地杂物。

  楚疏言还想把烛台拉下,剑气已经破空而来,他唯有步伐一转,踏到阵中“坎”位。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八卦阵,所有的东西临时堆凑,破绽百出。但一路较量下来,他已经知道这些黑衣人对阵势一窍不通,他一变位,三名黑衣人“咦”了一声,像是凭空不见了他的人影,一时找不到对手。

  “还是晚了一步!又让他布成阵法!”当中一人抱怨道。

  “这阵法临时拼凑,一定有破绽!”说话是那个受了掌伤的黑衣人,他明显的中气不足,眼神之中的锐利却丝毫不减,“这些东西,统统砸碎就是了!”

  沈锁锁在缝隙间看到楚疏言的身影轻轻一震,知道那黑衣人说对了法子。莫行南在外急得眼红齿裂,每每要冲进来,都被那两人拦了回去,听到他这句话,大声叫道:“书呆子,撑住,我就来救你啦!”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一哼:“自顾尚且不暇,还说大话!”

  一个“话”字刚落地,猛然听得两声惨呼。莫行南拼着肩胛受伤,用血肉之躯夹住了一名黑衣人的剑,反身一掌拍死了他,转身抽出剑身,刺进另一人的胸膛。

  这几下快若闪电,几乎没有人看得清楚,几名黑衣人顿时一呆,纵然是杀人无数的杀手,还从未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打法。

  为首的黑衣人怒吼一声,冲了上去。便在此间,阵中的楚疏言忽然道:“行南,把西瓜丢进来!”这句话,让所有人一呆,莫行南也不答话——面对四个这样的对手,他想答也答不了。

  楚疏言奋力将身子挪到帏幔边上,低声道:“沈姑娘,你出来,从这里往东三步,往南五步,就可以出去了!你赶快走吧,此时此刻,他们没工夫留意你!”

  沈锁锁怔怔地看着他再一次变成死灰色的脸,他已经站不住了,只能半躺在地上,雪白云缎之下,已经有殷殷鲜红流下——他背后的伤口一定迸裂了,那种血肉撕裂的痛苦……她只想了一想身子就忍不住发抖,而他的声音竟然还能这样柔和稳定!她的胸中仿佛有什么在澎湃翻滚,如有火舌在轻舔,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趁莫行南缠住了他们,我带你走!”

  “不行……”他虚弱却坚定地拒绝了她,“行南已经受伤,抵不住四个——”

  “扑通”一声,一个黑衣人被莫行南抛了进来,一旦入阵,黑衣人便辨不清方向,一脸的迷惑与恐慌。沈锁锁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与楚疏言之间,不过隔着一个香炉而已!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清海公后人(1)


  楚疏言奋力支起身,这样近的距离,只要一剑,他就可以结果了这个苦苦追杀着他的刽子手。

  剑一寸寸接近黑衣人,只要再接近几分,就能到达他的咽喉……可是,他却觉得万分艰难。出道至今,他没有伤过一个人的性命,甚至连比武打斗也没有过几场,现在,要他杀人……

  剑尖颤抖,沈锁锁以为是他伤重无力,可这黑衣人已经缓缓地撑起身——她一咬牙,自楚疏言身后握住他的手,奋力往前一送——

  温热的血,“刷”地喷上了两个人的脸!

  那一刻天地似已无声,黑衣人半撑起的身子颓然倒下,手摊在冰凉的地面上,甚至还轻轻弹跳了一下,似乎想握住那支伤他的剑。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睁得巨大而滚圆,里面尽是恐惧。

  “当——”

  一声轻响,长剑落地。

  两个人的手都握不住它。

  他看到她脸上的血,她也看到他脸上的血。他是她的镜子,她亦是他的镜子。彼此可以清晰地在对方脸上看到同自己一模一样的恐惧、恶心和后悔。

  “扑通”,又一声。

  又一个黑衣人被莫行南踢了进来。

  这一个远比前一个暴烈,才一落地就马上跳了起来,叫骂着要冲上去再同莫行南拼命。可是仿佛就在刹那之间,莫行南不见了,同伴不见了,连庙堂也不见了,他身处荒野,找不到一个人影!

  “见鬼!见鬼!”暴烈的杀手抡着剑一通乱砍,剑锋堪堪在沈锁锁颊边划过,一缕青丝无依地顺着他的剑尖飘下。

  然而剑光一闪,他的身子与沈锁锁的发丝一起落地了。

  她吃惊地看着楚疏言,楚疏言握着剑,向她强笑道:“没事了。”

  他的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已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他也同样的害怕,可是他仍然安慰她:“没事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受伤了,伤得那么重,应该由她来保护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强忍着杀人后的恐惧与恶心来安慰她。

  “我没事。”她飞快地说,随后夺了他的剑,“在这里面杀人很简单,他们看不到我。你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这句话,正与莫行南缠斗的两个黑衣人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魂飞魄散,终于明白了楚疏言那句“把西瓜丢进来”的意思!

  一旦被困进了阵里,被砍头就像切瓜那样简单了!

  沿途的追杀,他们早已尝过楚疏言的苦头,这下还多了个打起架来完全不要命的莫行南——为了把那两个人踢进阵里,这个疯子已经挨了两刀,刀刀深可见骨!

  此行毫无胜算!

  剩下的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虚刺一剑,飞身而退!

  “哈哈,打不赢了吧?打不赢了吧?”莫行南指着他们离开的地方大笑,尽管累得呼呼直喘气,声音依旧大得十里外的人都能听见,“嘿嘿,尽堂,尽堂也不过如此!”

  然而说完这一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软软地倒下了。

  月老祠的道士们直等那两个黑衣人走远了才敢上前来,沈锁锁托他们把楚疏言和莫行南抬回相思筑,一手指着莫行南,向小道士道:“看吧!要跟着他,这就是下场。好好跟着玄深师父吧!也许你们一辈子都练不成这样的本事,但至少可以比他死得好看一点!”

  第三章 清海公后人

  江湖、杀戮……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再也不敢见第二眼——最好连想也不要再想。

  楚疏言伤口迸裂,流出来的血把衣裳都凝住。沈锁锁一面忍着对血腥味的反胃,一面照着姚大夫的吩咐,用剪刀把后面的衣襟剪开敷药。一面剪一面心疼,这可是上好的透月蜀锦啊!剪成七零八落,再好的手工也补不回来了。

  重伤的楚疏言眉头紧皱,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呻吟,沈锁锁努力让自己的手轻些。敷完药,又将一勺一勺的浓黑汤药灌进他嘴里。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她给他带上门,正关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含糊地喊了一句:“沈姑娘,快走……”

  快走!

  在月老祠里,他的脸苍白如纸,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对她说: “快走! ”

  锋利的长剑割断了她几缕头发,冰冷刺骨的剑风扫到她的脸上,她满脸溅满了别人的血——热的、腥的血……那一刻她被恐惧和后悔打倒,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是剑光一闪,他笑着对她说:“没事了。”

  那个笑容是多么勉强!一点也不像他平时春风般温柔的样子。

  可是她清晰地记得,他那只握着剑轻颤的手……还有剑尖送进敌人咽喉的一刻,他眼中迸发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害怕!

  即使那样,他也要强笑着告诉她:“没事了。”

  忽然之间,沈锁锁的眼中就有了泪意,“呆子……”

  莫行南很快便醒了——这个男人,好像有永远用不光的生命力,沈锁锁清早一起床,就见他在院子里。

  相形之下,楚疏言的情况糟糕许多。醒是醒了,但略略一动就疼得面无人色。

  同样是人,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会武功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又下雨了。

  这黄梅时节,雨丝纷纷。开始还淅淅沥沥,睡到半夜,渐渐有隐隐雷声。雨势绵绵,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湿润之气。

  过了两天,楚疏言也能下床了,几人无聊,就在后堂玩骰子,比大小。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清海公后人(2)


  莫行南是根老油条,楚疏言近墨者黑,居然也不赖,只有沈锁锁极少玩这些,不到半个时辰,就输了几十文钱,大半都进了莫行南的口袋。

  莫行南乐得大笑,“哈哈,幸亏你有自知之明,说定了一文钱一局,不然可输惨了啊!”

  饶是只去了几十文钱,沈锁锁就已经心疼得龇牙咧嘴,这一局她又只摇出个五点,眉毛都皱了起来。

  楚疏言见她这样,微微一笑,三个骰子在碗里滴溜溜乱转,缓缓停下。

  “啊,瘪三!哈哈,居然是个瘪三!”玩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比自己小的,沈锁锁高兴极了!

  莫行南一揭盅,个个都是六点,是个豹子。他“嘿嘿”连笑两声,左手一摊,“兄弟,掏钱吧!”

  楚疏言递过去一文钱,莫行南接过,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得意洋洋道:“我好像很久没赢到你的钱啦!这是你手气不好,别怪我欺负你重伤未愈呵!”

  楚疏言也不答话,照旧掷,哪知手气真的不好,一连几局,连沈锁锁都不如,转眼之间,二十文便离了荷包。

  莫行南乐不可支,他只有小时候赢过楚疏言,难得风光再现,道:“我今天一定是财星罩命,不然怎么连你也输给我?哎呀呀,干吗在这里跟你们玩这么小的?我到城里赌大的去!一定稳赚!”

  一面说一面摇,腕上忽然微微一麻,他正得意,也没多留意。一开盅,却愣了,再揉揉眼,“咦?”

  沈锁锁“哈哈”大笑,“莫大侠,你的财星呢?跑到哪里去了?”

  这次莫行南居然只有四点!

  这一局,楚疏言六点,沈锁锁九点。她笑眯眯地伸出了手,“莫大侠,掏钱吧?”

  莫行南心不甘情不愿地递出一文钱给她,闷闷道:“邪了!我这一盅,稳打是个豹子!”

  再开一局,莫行南又输了,这一回,居然是个瘪三。

  “见鬼、见鬼!”莫行南跳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事?我莫行南也会掷瘪三?!”

  输到了第三次,莫行南忽然望向一直安然微笑的楚疏言,眯起了眼,道:“书呆子,你害我!”

  “想不到堂堂莫大侠也是输不起的人啊!”沈锁锁笑眯眯地伸手到他面前取了一文钱,道,“输了还要怪别人。”

  莫行南却不理她,只盯着楚疏言,“接连三次,我的手腕都微微一麻,我还以为是小虫子,现在想想,一定是你做的手脚!”他忽然站了起来,怒声道,“楚疏言,咱们多少年朋友了?!你居然为几文钱使诈!”他竟似怒不可遏,二话不说,把桌上的铜钱扫了一地,飞身出去了。

  沈锁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他这是干什么?”没有必要为这几文钱翻脸吧?

  “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向来如此,你不用担心。”楚疏言蹲下去,将洒落一地的铜钱一枚枚捡起来,抬起头来,问,“你还要不要玩?”

  “反正没事,干吗不玩?”沈锁锁笑得甜蜜。

  莫行南生不生气,关她什么事?这楚疏言手气奇差,没准她可以把输出去的全部赢回来呢!

  果然,楚疏言几乎盘盘都输,铜钱长了翅膀似的往沈锁锁面前飞。她的笑容愈深,直到楚疏言把身上的散碎银子输了个干干净净,沈锁锁才咳嗽一声,收手,“呃,时候不早了,黄妈只怕已经开始烧饭了呢——你喜欢吃什么菜?”

  在相思筑住的这些天,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客客气气问楚疏言想吃什么。

  “随便。”楚疏言答,开始收拾骰子,仿若不经意地问,“你,还好吧?”

  “呃?”正忙着数钱的沈锁锁抬起头,“什么?”

  “咳,黄妈昨天问我什么东西能安神宁气,说你这几天总做噩梦,我想……”他顿了顿,语气里面,不自觉多了份滞涩,“我想你定是因为那天的事……”

  “我没什么。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们。我很清楚。”她“哗啦啦”把铜钱装进荷包,摇了摇,听见那铜钱撞击的声音,无限幸福,“呵,这些钱,够给黄妈买一个月的菜了!”

  然而一转身,她便把黄妈叫进了房间,劈头便问:“我睡不睡得着,你告诉楚疏言干什么?”

  “我、我想他是个读书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会招惹那样的杀手?就算是读书人,又不是大夫!”

  “我想,他兴许知道……小姐,我只是问问……”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一向好脾气的沈锁锁忽然一拍桌子,声音里充满了冷冽和威严,“记着,你终究只不过是一个下人,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黄妈叹息一声,“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说了。”

  “黄妈……”沈锁锁的气势,在黄妈黯然转身的一刹那间便低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想替我的终身打算……可是我早已经不去想这些,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好……”她再次叹了口气,挥挥手,让黄妈出去。

  午饭一摆上桌,莫行南便回来了,跳上椅子就吃了起来,跟楚疏言又说又笑,上午那么大的火气,好像根本没有发过。

  饭罢,风雨迷离中来了两位客人,原来是一位母亲带着女儿来求姻缘。女儿已经十八岁,生得倒齐全,就是嘴作三瓣,是个兔唇。

  只一眼,沈锁锁就明白了。含笑请母女俩坐下,问了生辰八字,到月老像前上了三炷香,取了一条红线绑在姑娘的手腕上,道:“我师父说,姑娘的姻缘,就在这几日。等天气放晴的那天,你将姑娘打扮好,到我这里来。”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6-2 22: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清海公后人(3)


  一听这话,母女俩欢喜不尽。母亲放下谢银,千恩万谢地走了。

  楚疏言正在后堂喝茶,听得一字不漏,忍不住问:“人世间的姻缘,你真算得出来吗?”

  “当然。”沈锁锁拈着银子,笑眯眯,“我这个月老师父,可不是白拜的。”

  楚疏言暗自摇头,她拜的虽然是月老,心里面供的,只怕是财神。

  把银子收好了,沈锁锁喝了口茶,道:“其实,是两个月前,一户人家想找媳妇,儿子刚好是个跛子。今天遇着这一个,身世家底差不多,简直是天生一对。到时候,让女子口衔鲜花,男子骑马相见……呵呵,这招‘走马观花’,我的前辈早已用过多次啦!”

  “可是,他们不知道彼此……”

  “有几对夫妻真正知道彼此?”沈锁锁白了他一眼,“盖头一掀,生米就成了熟饭。别的姑娘我也不好意思说给他,可这位姑娘本来就有缺陷,两个人半斤八两,也没什么好说的。婚姻,不过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她这番话,听起来颇偏激,又好像有些道理。也许她对儿女之事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淡了。然而她说话的神情,令楚疏言心里隐隐一动。

  站在眼前说话的,仿佛不是个布衣荆服的小小红娘,倒像个金贵非常的大家之女,养在锦门,尊在绣户,锦衣玉食里养出来的一股雍容自在,自有一股睥睨之态。

  不,金闺小姐不足以喻她。她的睥睨之中还带着一股沧桑,那沧桑如水,流溢在眼角眉梢。不知怎的,楚疏言忽然觉得她那并不出奇的眉目,如水一般流泻开来,看着她,只觉得心里面清凉而柔软,异常的舒适。

  沈锁锁没有留意他的神情,自去一旁做荷包。

  楚疏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夜间,他问莫行南:“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

  “我当时重伤,那几个人无论谁再补一刀,我都死定了。可他们却没有下手。”

  莫行南点点头,“嗯,这不像尽堂的作风。”

  “事实上他们并未放弃,我一去月老祠就遭刺杀,可见他们一直埋伏在这附近。”

  莫行南再点点头,“嗯,有道理。”

  “昨天晚上我们两人都昏迷不醒,他们又有杀我们的良机,为什么又一再错过?”

  这下莫行南不点头了,眉毛已经皱了起来,“古怪、古怪。”

  “似乎只要我们一踏进这相思筑,尽堂的人就不敢动手……”

  这个结论太过诡异,小小一间红线铺,哪里有本事让尽堂杀手止步?何况沈锁锁不懂武功,昨天她把那一剑推向杀手咽喉之后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可她要是和尽堂一伙,怎么会救他性命?

  也许,他该好好找她谈谈。

  然而翌日清早,沈锁锁便有客人上门,正在忙碌。

  楚疏言还未踏出后堂,就听到一阵哭声。

  男子的哭声。

  “沈姑娘、沈姑娘……”一个青衣男子坐在椅上,涕泪横流,“沈姑娘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帮我去说,没有不成的……”

  “张公子,不是我不帮,而是帮不了。就算乔夫人卖我面子,乔小姐跟了你,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面对七尺男儿的眼泪,沈锁锁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你一个胭脂铺的小二,想娶乔员外的千金……难道你没有想过,乔小姐跟了你,穿布衣、吃粗饭,一个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样的日子,可是千金小姐过得来的?再者,乔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你怎么好意思让她为你蓬头垢面,洗手做羹汤?”她叹息一句,“张公子,你快回去吧。以后我这里要是有合适的女子,定会给你牵好红线,但乔家小姐……你不必指望了。”

  “琪儿心里有我啊!”张公子脸色惨白,他已经登过乔府大门,却被赶了出来,本以为一番真情,能打动这号称月老弟子的相思筑主人,哪知这位沈姑娘的心,却比乔家人还要冷!他又是痛苦,又是绝望,嘶声道,“门第之见,贫富之别,都是你们这些人编排出来的!你们、你们活活拆散一对有情人,我和琪儿都不会原谅你们!”

  “这个时候分开,你们自然会心痛,会难过,可是再过个两三年,各自开花结果,这一段春梦,便了无痕迹。”沈锁锁说完便站了起来,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模样,“张公子,请恕我相思筑人微言轻,帮不上你的忙。”

  那男子彻底绝望,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楚疏言悄然发出一声叹息,道:“姑娘是否太狠心了?既然他们心中有情,这门第之见,也可以抛开的。”

  “眼下欢情正浓,有什么东西抛不开?可时日一长,又怎样呢?”沈锁锁淡淡地说,“要是楚公子喜欢上了一个逃犯,难道也抛下一切跟她四处逃难吗?就算下得了一时的决心,总有一天,你会想念那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她说完,开始整理一边摆着的各式红线、手帕、荷包、香坠儿。

  便是在这个时候,一缕箫音传来。

  春末的风带来远方草木的清香,那丝箫音似乎从天边传来。箫声一起,紧接着一管清亮的笛音,交织成一曲华丽绮音,似乎有烂漫春花就在道旁盛开,沈锁锁几乎可以闻到得花海的香气。

  一乘宽大的马车渐行渐近,莫行南忽然如风一般从月老祠里掠了出来,大声笑道:“哈哈,百里,你总算来了!牙齿没给杨梅酸坏吧?”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8-6-3 08:05:16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没有了?
怎么没有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8-6-4 20:40:4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书要慢慢等待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0-9-5 23:44:2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晚上床上看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12-14 04: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不是一斤浆糊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于我们|广告服务|免责声明|小黑屋|友情链接|Archiver|联系我们|手机版|西班牙华人网 西华论坛 ( 蜀ICP备05006459号 )

GMT+2, 2025-9-24 00:52 , Processed in 0.015277 second(s), 10 queries , Gzip On, Redis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
手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