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外汇支票的故事（长篇连载）

123木头人

LZ好强
以前就有拜读过大作了

harbourhu

回复 17# harbourhu

      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里面有句话令我至今刻骨铭心，大意是————对那帮闯进学校张贴标语分发传单打断教授上课的日本左派青年，我更担心的是他们贫瘠的想象力。

    我向来不缺少想象力，并且胆大得要命。打小学那会，就嫌《童话大王》郑渊洁的想象力太过贫乏，远没有自己写得汪洋恣肆，一泻千里。四年级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大量翻阅《飞碟探索》、《奥秘》，模仿《珊瑚岛上的死光》作者、科幻小说家童恩正的口吻开始了“自娱自乐”；自费购买了当时价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日日夜观星象，写了厚厚的几本日记；老家城里面连着金华北山的壶山脚下，有不少被遗弃的70年代人们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号召所挖的防空洞，洞洞相连，谜团重重，被一些大我们很多的大哥哥们哄骗说洞内有骷髅头，而且像是外星人的，苦于未亲眼目睹过ET外星人的我一下子兴趣高涨，准备了弹弓、军刀、蜡烛、手电、指南针、雨衣、雨鞋、工兵锹和父亲的老式军用相机，和另一位大我一岁的老革命孙子（这个老革命的孙子毕业于解放军XXXX学院，现在是总参X部的军人，几年前被派驻西欧某国执行任务至今，我因此失去了他的联系。估计熟悉军事的西华朋友猜出了他的毕业学校和所在的X部，心照不宣吧）去里头大搞“探索·发现”，最后ET是没见着，倒是意外发现了货真价实的被废弃的军械库遗址；10岁时，一个人跟着农村同学的猎户父亲进入人迹罕至的深山打野猪，结果还真打了一只山麂。

    这年头，“美女”一词已变得越来越廉价，早已不幸沦为小至豆蔻少女，大到不惑少妇等女性的通称。如今放眼望去，满大街的“美女”。对美丽女人的描写，古人远远比我们更浪漫而富有想象力。《诗经》里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恁得一写，愣是让我心鹜八极，神游万仞开来。邻座这个女孩越看越有这味道，嘿嘿。

      很奇怪，坐在旁边的我，竟然打心里开始嫌弃自己：不够高大，“姿色”平平，头发乱糟糟的，今天没认真刷牙所以牙齿有些泛黄，昨晚上没睡好也许嘴里还有异味，胡子拉渣的，脸上还蹦着不知是粉刺还是红斑的玩意儿，穿着昨天那一身脏衣服有汗臭味，嘴巴木讷不懂得和异性套近乎，等等等等……在一分钟内，我竟然能迅速总结出自己不受异性欢迎的十大罪状，思维敏捷得出奇。

    愈想着旁边的女孩，愈觉得自己很卑琐，就愈没有自信，愈觉得这仅仅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一厢情愿。坐在女孩对面的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时尚男生，一身“鳄鱼”休闲装，身上还散发着恰到好处的香水味（或许是Calvin Klein的男用香水），一个Kappa的运动包。这样一个男生选择在这么一个尴尬的时刻横亘在我面前，十足是一种无言的挑衅，我极度懊恼他的存在，因为他瞬间就让我自惭形秽，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相信：每个男人一生中总是渴望着有几次艳遇，可是触手可及的艳遇降临到那种对异性自卑胆怯的男人身上时，也变得可望而不可及，而足令我心动的异性在于我，归根结底，最多是惊鸿一现，最多就像周敦颐笔下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更何况，眼下的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

    火车上，我无心拾掇自己的胃，一直盘算着怎样对年迈的父母自圆其说。我这才发现：不善于撒谎的人，哪怕是对亲人，要编造一个即使是善意的谎言时，也是那么心虚气短，口干舌燥，谎言也是破绽百出，经不起任何逻辑的推敲。

    女孩在义乌站下了车，一场春梦也因女主角的退场而轰轰烈烈地戛然而止。

    列车开进了家乡的地界，对面的男生从挎包中掏出Nokia手机，操着和我一样的乡音和他父母通了电话。大意是马上快到站了，请父母快些过来接人。那么巧，还是我老乡呢。

    出站了，我看见那男生快步朝一辆“凌志”车跑去，他父亲下来要打开后备厢，咦，不是我父亲的朋友X叔叔吗？呵，我简直无法把衣着简朴的X叔叔和打扮前卫新潮的小X联系在一块。

    也正是这位X叔叔，若干个月后，在我或者说我们家最艰难的时期多次借钱帮助我们一步步走出困境。西班牙语中常用la mala racha形容“艰难时世”（取自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同名小说），语气中略带调侃，racha意指狂风、疾风。我刚来西班牙的一年多时间里，因为这张缺失的外汇支票，我和我的父母都度过了一段令人永志不忘的“疾风时刻”。

     X叔叔是85年百万大裁军时期转业的军官，人外表圆滑，可骨子里正直、善良，做人行事颇有些侠义之风。转业后没几年，他进了XXX局XXX队。或许他平时衣着过于朴素，话语也温吞随和的缘故，据说和自己的下属下乡办事时经常被村官认作下属，他也乐呵呵地从不计较。 每当听到这一段不知真假的“戏说”时，鬼使神差地，我总爱把他同曹操让高大英俊的手下崔琰假扮自己的故事联系在一块儿。题外话，其实，父亲也是仪表堂堂，属于不怒自威的那号人物，年轻时是驻守重庆某歼击航空师的飞行员（当年阴差阳错地幸亏未与同中队学员一起被XXX航校分配至林彪嫡系部队空四军，避开了一场杀身之祸，而他当年进了空四军的同学后因林彪事件牵连被肃清整顿，下场较惨，背着这笔糊涂账的他们各自转业处理回乡后得不到重用，与我父亲的处境形成强烈反差），就是身高上输了许多下属一截。
   
     他眼尖看到了我，我想躲也躲不开了。他打趣说道：“这不是老X家的公子么，你怎么也在？”

     我笑笑：“ 刚从上海回来。”

     他儿子从车里探出头来：“爸，怎么还不走？！”  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后，露出阳光般的笑脸。

     “这是我儿子，我来车站接他的。来来，是回家吧，你也坐我的车走。我送你过去。” 说罢，他就要过来卸我的行李。

     人很累，我客套了一下也就不推辞，钻进了小车。他儿子和我不熟，就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顾自听起自己的MP3来。

     车上，他笑呵呵地问我是不是去上海旅行了，都玩了什么地方。我说别的地方没去，光去南京路丈量土地了。他听了哈哈大笑。

                                                                                          （未完待续）

异国跑堂

故事越来越有味道了，期待下文。

harbourhu

故事越来越有味道了，期待下文。
异国跑堂 发表于 2010-4-29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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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压力骤增啊

harbourhu

回复 21# 123木头人

大作说不上，只是自己信手涂写的东西，算是对过去岁月的一种记录吧。

还要请你继续捧场啊。

异国跑堂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yotranquilo

进行全站展播之后，点击大增哦，楼主加油~

异国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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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tranquilo 发表于 2010-4-29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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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老总的支持！

harbourhu

回复 27# yotranquilo

之前写得过于信马由缰，老总这么一发话，我倒是有些放不开手脚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到过类似的关注，有些不自信了。

异国跑堂

回复  yotranquilo

之前写得过于信马由缰，老总这么一发话，我倒是有些放不开手脚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 ...
harbourhu 发表于 2010-4-29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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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够啊，lz要信马由缰，更要快马加鞭啊！
继续期待中。。。

异国跑堂

午夜里，我仍在期待下文，够铁杆吧？呵呵！

当~~~当

这个真是好文章，我很想评分奖励，可惜已经给的够高了、继续努力

harbourhu

回复 22# harbourhu

     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我家门口，家里没人，于是老X把后备厢的行李还给我，道了别之后就绝尘而去。

    父母留了张字条，说是去我姑妈家串门。父母尤其是父亲的脾性，我还不清楚，早已过知天命的他依然不谙人生进退屈伸之道。

    历史如果可以假设，在第XXX航校学完高教机课程且成绩优秀的父亲若是当年真的被分配到了空四军，业务上自然会博得上级喜爱与部下敬重。可是凭他的个性，在山雨欲来风满楼，全国上下一片齐声讨伐林彪残余势力的当时，空四军作为林彪势力安插在江浙沪一带的大本营（按照现有历史定论的说法，也许若干年后，随着那些当事人的离世，历史将重新换一个结论），他断然逃不过挨整审查的劫数，他也许会不服，会跑到上级机关告状，结果将是换来更惨的挨整命运。好在他听从那位颇具战略时局眼光且善于揣摩形势的教员的劝说，最终选择去了重庆的空军某歼击航空师，他能在那动荡的文革岁月按部就班地从连职升到团职干部，要是他不那么固执己见硬要早日转业，他也许早就像他的那帮师兄师弟们一样，安安稳稳地升到师职干部，甚至还有可能是更高的……我已经有些不敢想象，我家的祖坟那可要冒青烟了！！！呵呵，话说回来，那样一来，哪里还有我这个小芽儿在这里胡抡乱侃？题外话，父亲的这位飞行教员，东北人，古道热肠。80年代末他给父亲的最后一次通信中说，已是副军级干部的他转业到了东北某省的某敏感部门工作，从此以后就杳无音信。“大梦谁先觉，平身我自知”的东北教员，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在我少年时代心里，他身上一直笼罩着传奇般的光环。我相信：在我孩提时代被父亲神化了的他，到了XX部门，工作起来也必是风生水起，游刃有余。也是父亲，让我从一个侧面了解到了东北人诚实厚道但不失睿智的一面。自打我懂事年纪起，父亲就经常教我做人要懂得感恩，还说：人这一辈子，关键的就是那么几步，在人生转捩的那几步上提携帮助过你的人，通常情况下，他们在你身上毫无利益可图，最有可能成为你一生的良师，或者是畏友。父亲这辈子，只有提及三个人的离去时，每每让他泪流满面——毛主席、周总理，前两者不难理解，还有一位就是他的这位东北籍飞行教员。这里我代父亲，问候一声东北教员：非常感谢您当年对我父亲的关怀和帮助，您现在在东北过得还好么？您从XX部门退休了吧？有时间的话，我父亲想来东北看看您。
   
    别说让他去同僚官长家串门，即便是去自己的兄弟姐妹那儿，也勉为其难，若是要我父亲求他们办事，除非真的是……  

    这样看来，母亲多多少少对外汇支票的事心里有数了，借钱，母亲对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指望不上的，反而自己还要经常倒贴钱给他们：两个下岗开店，一个为了保饭碗仍留在已辛苦工作了30年的前些年又突然改制的国企里每天工作12个小时才挣个比原来还少了一半多的月薪，还有一个在乡下偶有泥水零工的活去帮忙赚点烟钱而大部分时间要在家中照顾丧失了劳动能力的养父母（我外婆当年因生他而产后大出血死亡，他被盛怒之下的外公送进偏远的金华兰溪深山小村中一户无子嗣的人家收养，他顶着特困户的帽子在生存线上艰难地挣扎着，为照顾家人又不能出远门打工，年近50尚未娶妻）。父亲家的兄弟姐妹，好像除了做生意的姑妈和有个一官半职的小叔，其他人的境遇也不比我母亲家的好到哪里去——姑妈人倒不坏，也有些钱，可在家人中就是出了名的吝啬，向她借钱，几近与虎谋皮；小叔叔正在按揭买房，婶婶也因下岗在做点小本买卖，手头也不会怎么宽裕。父亲本来就不爱和包括自己弟妹在内的任何人交往，因此我可以想象得到父亲被母亲“押解”着去他妹妹家时脸上一千个不情愿的表情，以及父母沮丧而归的样子。

    晚上10点多，我和刚从亲戚家回来的父母打招呼时，他们毫无表情的脸上证实了我的推断。

    母亲看到我，拉我到自己房间坐下，问起支票的事，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母亲听完，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咱们能把已经交掉的费用都要回来吗？咱们不去了。”

      “妈，你开玩笑吗？咱们交给中介的费用可是一分都要不回来的了。我们当时签合同时中介都讲好了的。”

      接着我们俩又是一阵沉默，谁都不再开口。我想是时候先离开了，大家这样僵持着，一时半会也缓和不下来。尽管事先母亲心理有所准备，可情况明显比我们想象的都要糟糕。

    我们须要等上14个月，14个月啊！这14个月里会发生多少事情，会有多少变数——一般情况下，在西班牙的留学生打工受到很多限制：理论上，留学生可以申请特别工作许可；可是审批成功的案例寥若晨星。可以这么说，留学生在西班牙合法工作几乎就是一条死路。

    几天了，父亲愁眉不展，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奇怪的是，母亲则一大早出门，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连午饭都是父亲做好送过去的。为了我的出国，劳碌大半生的他们，在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年龄，又不得不披挂上阵。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愧疚：你算个什么玩意，凭什么要两个老人为你的粗枝大叶买单？你年纪轻轻，什么都不干，还让两个老人家供着你？为了圆你的出国梦，凭什么要他们牺牲个人晚年幸福，来实现你个人所谓的“大我”？你还有心思躺在安乐窝里风花雪月玩弄平仄对仗、词牌格律和散曲杂句？

    通过51job网站，我找到了一份当地一家外贸公司业务员的工作，在这论资排辈的家族企业里，像我这样的新人加外人，月薪低得可怜，甚至抵不上后来西班牙语言学校月平均学费的六分之一。可出国是我自己的决定，自己为这个决定付出应有的代价也天经地义。父母亲本来为我备足了资金做成了支票，已经是额外的帮助了，现在支票被洗，其后果理应自己承担，可我个人能力有限，到目前为止能做的只有工作，尽可能地弥补因此造成的损失。每天13个小时的工作，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但我现在就是需要这种自虐，在自虐中我仿佛能获得一种自慰、一些解脱、一股重生的力量。

    在亲身经历过人整人、人吃人、老实人常被秋后算总帐的文革及1989运动秋后排队大清查的父母眼里，我太年轻，对社会的多变与艰险、人心的善变与叵测知之甚少，太容易相信人，不会说假话，做事毛手毛脚，包括擅自行动找银行咨询支票补办的事，而支票被洗的事件本身更加深了他们对我的担忧。他俩始终认为我独自去银行的出发点就欠缺周全的考虑，既然出发点就值得商榷，那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之后的行动自然也无法获得他们的肯定。

    几天后，固执己见的父母亲和我打了个时间差，两人连夜奔赴上海，准备第二天自己去银行分理处问个究竟，或许还能圆满解决这个麻烦。我，只能在老家等待着他们所谓的“奇迹”出现。
   
                                                    （未完待续）

harbourhu

回复 31# 异国跑堂

谢谢跑堂兄啊，每次发帖后，你都及早地把我的帖子给顶了起来。

harbourhu

回复 32# 当~~~当

谢谢前辈关注，晚辈自当继续努力。

harbourhu

有西华网友发来短信说，建议每次发帖不要发得太长，说是看着眼睛很累，不知道大家的看法如何。

异国跑堂

有西华网友发来短信说，建议每次发帖不要发得太长，说是看着眼睛很累，不知道大家的看法如何。 ...
harbourhu 发表于 2010-4-30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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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认为不会太长，而且以lz的发帖速度看起来刚刚过瘾。
快则没了期待，慢又怕少了耐性，继续跟读。
个人浅见，呵呵！

harbourhu

回复 27# yotranquilo

这里点击率大概有30多次是我自己的，

harbourhu

我个人认为不会太长，而且以lz的发帖速度看起来刚刚过瘾。
快则没了期待，慢又怕少了耐性，继续跟读。
个 ...
异国跑堂 发表于 2010-4-30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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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总管给我造了那么大一个势，我是骑虎难下了。声势大了，这接下来有些话是很得罪人的，关键人物也快出场了，犹豫矛盾中……

接下来我得出差一段时间，我能赶就赶吧。

绿玉色风铃

写的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