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状的巴西利亚城,北部机翼靠近帕拉诺阿湖的狭长一侧,地图上会显示出一大片庞大得惊人的荒芜的绿色,其间稀稀拉拉地有几幢建筑的标示符。开车前往这一地带,如同前往巴西利亚的大多数地带一样,你将看不见任何墙状物体,大片大片的草坪、灌木丛被快车道分隔开去。每一片草坪或者灌木丛上有一两幢低矮得接近平房,更确切地说是接近北京动物园里的长条大笼子的建筑。每幢建筑上都没有醒目的门牌,惟一能够提示你所在的地点的,仅仅是快车道分岔口上的路牌,上面写着:UNIVERSIDADE DE BRAS?LIA,也就是我在巴西的“工作单位”——巴西利亚大学。
建筑的开放性无形中决定了其精神气质的开放性。巴西利亚大学是全巴西最重要的文化交流中心之一,也是巴西利亚城的文化心脏。如同北大一样,这里所有给在校学生开设的课程都允许“社会上的人”前来“蹭课”。不仅如此,学校还开设了众多所谓的Curso de Extens?o,也就是专为“社会上的人”全方位提高文化素质而设计的系列性培训、讲座、强化班。中国大学里的此类课程往往是捞外快的捷径,内容多集中在经济、管理等“生财之道”上,但这里的Curso de Extens?o却像是全民人文教育的一部分,内容多涉及文学、艺术、思想、理论、历史、小语种国家的语言和文化等等。文化活动在该校更是层出不穷,几乎天天都有音乐会、朗诵会、电影周、展览。“大蚯蚓”的走廊经常被当作画廊和展厅来使用,连食堂里也有专门供学生摇滚乐队演出用的大舞台,就餐时经常有摇滚乐、诗歌朗诵、小剧场话剧佐餐。有一次我走进“大蚯蚓”的时候适逢人类学系主办的印第安文化展,整个主楼里面充斥着各种与印第安文化相关的雕塑、壁画、实物,散发宣传品的学生一律打扮得像标准的土著,弄得我误以为该大学被某印第安部落攻占了。该校信奉西班牙哲人奥尔特加·依·加塞特和墨西哥大人文主义者阿尔丰索·雷耶斯的理念,坚信大学的使命不是为学生提供就业机会,而是为了造就一个民族的精神气候,形成与商、政相平衡的一股独立力量为公民拓宽批判性视野,因此,虽然巴西利亚大学最强大的学科是医学,但所有理、工科的学生也必须修满几乎和专业课比例同等重要的人文、艺术类必修课的学分。“开放”的理念还体现在教师的聘任上。巴西利亚大学的教师来自世界各地,只要拥有博士学位,稍微强化一下葡萄牙语,就可以在此获得一席教职,很多院系的管理者,有时甚至是校长本人,都没有巴西国籍,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外”。学校实行“学者治校”,所有高层管理人员必须由德高望重的教授兼任,专职的行政、后勤职员数量不多,他们的薪酬、待遇、校园政治地位远远低于教师,完全是教师和学生的附庸,必须遵从教师的旨意行事。教师开课、研究拥有极大的自由度,其职称的晋升由本专业的学者民主评议,与行政系统毫无关系。一般来说,在此供职数年,均可获得终生教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