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旅西留学生的来来往往

　　留学生们坐在系馆的小演讲厅里，面对三五个评审委员，用仍然不熟练的西班牙语，完成简单的硕士论文答辩，没有学士服，没有毕业照，甚至没有校 园，只有那些毕业后就要离开西班牙的人，才会在临行前召来三五好友，简单地道个别。因为附着在言语背后的情绪太浓太厚，导致言语已经丧失了意义。他们来到 西班牙两年、三年，一切如同一个电影镜头那样短暂，却又像一生那样漫长。孤独地伫立在距离中国千里之遥的异乡，面对着如同哈姆雷特“TO BE OR NOT TO BE”一样永恒而无解的“回去还是留下”的困惑，旅西留学生将如何选择？

　　“我要回国结婚了！”

　　珊珊来到西班牙的时候已经27岁了。她在国内大学英语本科毕业后，先后换了好几份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了解到了留学西班牙的信息，心中一动。她当时觉得，国内英语好的人可谓多如牛毛，如果再能多学一门西班牙语，在求职时肯定会更有竞争力。

　　珊珊决定出国的时候，大家都不赞成，父母自然是觉得女儿已经过了25岁，在珊珊的家乡——一个中等城市里，是该稳定下来，结婚生子的时候了，怎 么会又动了折腾出去的念头。珊珊的男友也不同意，两人从大学一路走来，也已经是五六年的爱情长跑，他希望能有个安定的结局。然而，当时珊珊莫名地就铁了 心，一定要出来看一看。

　　2009年底，她空降在了陌生的伊比利亚半岛，开始了冒险的新生活，和其他中国学生一样，在接下来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先在语言学校学习了西班牙语，又申请大学的硕士，并最终顺利结束了所有的课程。

　　“是时候该回家了。”她对记者说，“出来快两年，中间没有回过国，也算经历了很多事，那些在外留学遇到的难题，我一个也没逃过。语言不通的困扰、找房遇到变态房东、出门旅行护照被偷……”

　　“有没有特别美好的回忆呢？”记者问。

　　“实在太多了。”珊珊兴奋地说，“利用在西班牙读书的这两年，我漫游了不少欧洲国家，看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风景；交了许多朋友，各个国家的都有；最重要的是，我亲自经历了西班牙赢取大力神杯！

　　我从来都不是球迷，但那年夏天，我每天都和朋友们泡在酒吧里看球，毕竟人在西班牙，所以大家都支持西班牙队。从世堺杯西班牙队的第一场小组赛开 始，我就一场也没落下过。最后，西班牙队赢了！我记得当时大街小巷都沸腾了，所有人都跑到广场上，打开香槟狂欢庆祝，陌生人之间互相击掌拥抱。最让我激动 的是，在马德里我看到了凯旋的西班牙队员大游荇，很近距离的看到了喜欢的皇马球星，实在太难忘了！”

　　“西班牙这么好，为什么不留下来？”

　　“我的生活重心还是在中国，父母年事已高，需要有人在身边，而且，我要回国结婚了。”珊珊告诉记者，和男友异国的这两年，真的非常不容易。读书 时，他们总是共同上课，共同自习，即使是工作后，也是每天一起吃晚饭，聊聊天。可以说，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珊珊觉得也是个很大的考验。现在，可 以说功德圆满了。

　　“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回国了，身边的东西卖的卖，扔的扔，能带走的少而又少。每天都和男友视频，讨论结婚的事情。父母已经帮我们择好了良辰吉日。 男友最近在四处看房子，然后视频跟我商量，我也在西班牙这边看中了几件不错的礼服，准备买了带回国。”珊珊说，“西班牙很好，但我要回国嫁人了。”

　　“我们喜欢这里悠闲的生活节奏。”

　　小容和男友阿卓来到西班牙快三年了。他们从同一家中介办出来，选择了同一个城市的同一个语言学校，共同生活在一起。

    “我们是在国内读大学时认识的。读书时，我在上海，他在北京，异地了两年，后来还是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又异地了两年。有一天，我正在上班，他突 然打电话给我，让我下来。我到了楼下就看见他拖着所有的行李，站在我的公司门口，说：‘媳妇儿，我不想再跟你分开在两个地方了。’我当时一方面特别感动， 另一方面又心里忍不住埋怨他幼稚，都没跟我商量就辞了职。那怎么办呢？他说，你也辞了职，我们一起出国吧。”小容讲起当年的故事，还是一脸兴奋的样子。

　　后来两个人就来到了西班牙。语言课程结束后，小容选择了攻读英语教学专业的硕士，阿卓则如愿以偿，被西班牙某所大学的红酒品鉴专业录取。两个人 在偏居伊比利亚半岛一隅的小城里重温着学生时代的单纯时光，非常幸福。今年秋天，他们一前一后毕业了。通过导师的介绍，小容开始在一所公立小学教英语，每 天和孩子们在一起，收入虽然不算高，但也能自得其乐。阿卓则通过朋友的关系，进入了一个西班牙酒窖工作。几个月后，去他们家做客的朋友已经可以品尝到阿卓 亲自酿造的红酒了。

　　谈到对未来的打算，阿卓说：“我们都非常喜欢西班牙，决定在这里生活下去。其实早在国内，我就对红酒酿造和红酒品鉴特别感兴趣，却一直没有机会 学习。每天生活在工作的重压下，女友又在相隔遥远的另一个城市，真的很辛苦。出国只是一个模糊而不切实际的梦想。后来，在多年的异地后，我们决定一起抛开 过去的一切，走出来。选国家时，我说，一定要出产红酒的。最后，我们就来到了西班牙。”

　　“这份工作很快乐。虽然我现在还是以学生身份在打工，但我很满足，因为终于找到了梦想的方向。”阿卓快乐地说。

　　小容告诉记者：“我们在西班牙马上就满三年了，打算换一个海滨城市定居下来。工作并不难找，至少我这么觉得。随着两个国家的联系越来越密切，西 语好的中国人，找工作还是有着很大优势的。我们都喜欢这里的生活节奏，悠闲的步调，压力很小，每年还有很多法定假日，可以驾车去海滩，比国内好太多！”

　　“我还没交过西班牙男友呢！”

　　阿狸是个恋家的孩子。因为名字里有个“黎”字，性格又可爱温顺，像极了前段时间流行于网络的卡通形象阿狸，所以在朋友间也就叫开来了。

　　阿狸生在北京，长在北京，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她是家中的独女，从小备受宠爱。只是因为大学时读了西语专业，在朋友的鼓动下，毕业后心血来潮就来到了西班牙。到这里的第一年，她非常想家，每三个月就要跑回国一次。

　　就是这样的阿狸，没人想到她最终会留下来。硕士的后半年，她每天都在日历上画叉叉，过掉一天就划掉一天，机票也是早早地订好，就盼着回去。

　　“来西的这一年多，我好像一直都是水土不服的。这边的气候我不适应，食物我也不爱吃。家人很心疼我，每个月都寄来大大的包裹，里面都是国内的食 品和日用品。所以，虽然我在遥远的欧洲，但基本过的和国内一样，什么都不缺。圈子都是中国人，聚会也是中国式的。很多人以为我本科是西语专业，应该和这边 的很多女孩一样，擅长跟老外打交道，尤其是西班牙这样一个相对开放、大家经常成群结队周末晚上到处跑着FIESTA的国家。”阿狸说。

　　“我记得是准备回国的最后一个月，新认识了一个北京女孩，她是你特别爱玩的那种。那时我刚好课程都结束了，就等着拿毕业证，闲来无事，就跟着她 到处跑。她知道特别多好吃的地方，也带着我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后来我跟她说了要回国的事，她就大惊小怪地说：‘你还没交过西班牙男友呢，就要回去了？那 不是白来了吗？’当我就笑了，我知道她的意思，重点并不是西班牙男友，而是来到这个新鲜的国家这么久，我却依然过着跟国内同步的生活，从来没有探索过新世 堺的乐趣。”

　　最终，阿狸决定退掉机票，继续留在西班牙。或许不会是永远，毕竟像她这样恋家的女孩子，恐怕总有一天，会想回到中国，重新捡起熟悉而温暖的旧日 生活。但现在，她重新获得了探索新生活的勇气。“出国本来就是一趟冒险的旅程，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但却清楚，这旅程尚未结束。”阿狸自信地说。

　　每个来到西班牙留学的人，都曾经被问过这样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来这里？”“你学的什么？”“你要呆到什么时候，以后还回国吗？”得到的答案 五花八门，但又往往模棱两可。来西的原因是复杂的，对于很多人来说，西班牙都不是第一选择。英国、美国、鈤本、澳洲……这些传统的留学大国之外，只是近些 年来，才有人注意到西班牙这个偏居欧罗巴一隅的没落小国。

　　所以对于第一个问题，有人会回答：“因为西班牙留学便宜。”“因为会西语的人少，学了有用。”这些答案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又让人觉得欠缺说 服力。在一年的西语学习后，大部分留学生开始读硕士，专业的选择不甚满意，毕业的去向不甚明朗。西班牙的留学之旅，似乎更像是一场堂吉诃德式的游学，目标 暧昧又五味陈杂。

　　然而，在一个崭新的毕业季来临的时候，透过这些已经顺利结束课业的留学生们的经历，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在经历了各种未知的考验和痛苦的磨砺后， 他们身上依然闪耀着的理想的光芒。理想不是不切实际的宏图大志，或是不顾一切去追求的似锦前程，而是一种对待生活的态度，在茫茫大世堺中，找到属于自己的 一片土地，春天播种，夏天耕耘，秋天收获，如此年复一年的幸福生活。

　　祝福旅西留学生都能各得其所，无论置身何处，永远都保持着西班牙阳光一样灿烂的、没有阴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