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陪伴我成长的老师们

harbourhu

回复 40# harbourhu

      那个下午，在音乐房快乐的童声里，厉老师在讲台右方的钢琴前弹奏着《娃哈哈》，大伙儿摇头晃脑跟着老师的曲子煞有介事地屁颠屁颠儿咿呀叫唤，我盲目地对着口型，思想的鸟儿钻过了乐房窗台的格栅，掠过了两层高教学楼在日照下的地表投出的疏阔的影儿，飞过了爬山虎藤条蟠曲盘旋纵横交错的青砖墙体，扑落在家中父亲惯用的那条杀威棒上，已然被厉老师整得皮糙肉厚的我，胆战心惊地幻想了无数个厉老师家访后我自己被父亲叱责棒杀的桥段。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绪熨帖下来，同桌女孩似乎忘却了午睡时被我们惹出的不快，露出“四环素牙”笑嘻嘻地看着我，忽然她的眼里闪烁出了些微愤怒，噢，更准确地说是嗔怒，敏捷地伸出反剪在背后的左手，大力捶打着我略显膏腴平滑的后背。我皱着眉头，面对这样一个比我还要魁梧却明显比我羞赧得多的女孩，欣然享受着她予我看似歇斯底里却极其温柔（尽管不一定是发自她内心的）的还击，一声不吭，不做任何反抗。

     音乐课是厉老师这天的最后一堂课，下课前她当着全班小朋友的面提醒我放学后必须领着她一起去我家。想到了父亲的那条杀威棒，我的胸口骤然起伏，眼角噙着泪，有些怨怒地瞥了一眼令厉老师也敬畏的那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他不敢直视，垂下了眼帘。

     放学后，惴惴地带着穿着中跟鞋的厉老师，我佯装说不清楚住址，故意引她在小城里不时掺杂着落差较大的台阶、被长满了青苔的两旁宅院高墙深垒出的、被脚底板打磨得异常光亮的青石板铺就的蜿蜒狭长的小巷里兜了几个来回，小巷间那跌宕有致的马头墙抑或防火山墙，高出尾脊，屋顶半遮半映，半藏半露，大抵黑白的颜色相间，小巷——人海汹涌的闹市中一道避风塘，幽深静穆，步履渐次迟缓的厉老师，其中跟鞋发出的咯噔声听着也愈来愈勉为其难，与小巷整体的清静祥和极不协调。被大步甩在身后的厉老师开始喘着粗气，而我心中不由暗自欢喜，每到青石板台阶间的平地处，就故作轻松地给厉老师鼓劲加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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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1# harbourhu

     小巷里错落排列的平房低矮阴暗，终年氤氲着让我不寒而栗的湿气。祖父辈的老人们不约而同地从房里端出藤椅，摆上小桌，专注于棋牌里捭阖纵横的游戏，围观的老人们大多穿着那个年代依旧流行的素色列宁装或中山装，时而痛快地发出叫好声，惊起了平房屋脊上栖息的一对互相轻啄梳理羽毛的乌燕。对手们则在得闲之余，捉起搪瓷茶缸，不伦不类地模仿着老祖宗们品茗的仪态，将茶缸置于鼻下嗅着袅袅茶的香气，心安理得地边大口咂巴着热茶边看对方接招。他们茶水入口的表情好似提醒旁人——五脏六腑里，像被熨斗熨过，无一处不服帖；三万六千个毛孔底下，似被桑拿蒸过，无一处不畅快。

      厉老师额头上的涔涔汗珠，眼望拾级而上却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台阶，中年发福的身躯就间或出现有如痉挛一般的颤抖。嘿嘿，我背着被甩出好长一段路的厉老师顾自偷笑，暗自得意地小心哼起了厉老师音乐课上刚教会的歌儿，尽管当时的我还没法把歌词背得熟练：

      “……敌人快要走到山口，
      昏头昏脑地迷失了方向，
      抓住了二小要他带路。
      二小他顺从地走在前面，
      把敌人带进我们的埋伏圈……”

      穿过那座古木廊桥，再拐过几条街巷，大院就到了。我家和厉老师的领导——园长住在一个大院里，对这个事实，厉老师似乎相当诧异。

                                                     （待续）

异国跑堂

欢迎哈勃老兄回来，拜读了。
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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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2# harbourhu

      那是厉老师幼儿园三年来对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家访。自家访不久，莫名其妙地，我在大班的待遇大为改观，几乎与那个男同学平起平坐，而那位长相魁梧的未来越剧小旦与我的关系也日益升温，当然我也高度自觉地不试图去冲撞厉老师所能忍受的底线以资回馈。

      特别不同的是，我只有在过往梦里才能憧憬到的厉老师对我的热情甚而宠爱，现实中仿佛又过了头，我甚至产生了受宠若惊的感觉，个中缘由我当时毫不以为意。直至我上高中时，我父亲好友的作为主任医师的儿子与厉老师女儿结为连理时，我才从父亲的口里知道：当年的那场家访厉老师在得知我父亲的来历后，顺势从父亲那儿收获了许多看得见摸得着的便利：例如，她的外甥从此告别了乡村学校终于进了城内最好的小学教书，顺带解决了户口问题；还有她的丈夫通过我父亲的关系从一家效益不怎样的小厂被安排进了城里的某事业单位……

      我用双手抹了抹额头，内心五味杂陈，如梦方醒。

                                                   （待续）